翻页   夜间
天秤文学 > 徐以寒邓远 > 95 第95章
 
徐以寒觉得自己听见的是一声“晚了”,但又不敢确定——张莉那边有哗哗水声,且她的音量本就不高。徐以寒正欲追问,门口传来“滴”的声响。

是邓远回来了。

徐以寒立即挂掉电话,有些心虚地看向邓远。

邓远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我吃过了,你吃吧。”

“……嗯,好。”徐以寒以为邓远会打包回来和他一起吃晚饭,没想到他独自在饭馆吃完了。

今天晚上他们又去见了两个进过“正心”的“患者”,一个是因为青春期叛逆,一个是因为偷过两次钱。青春期叛逆的那位名叫周山,高中时和朋友逃课组乐队,没两个月就被爸妈骗进了“正心”,他在那里“治疗”四个月,“痊愈”之后再没回过家。偷钱的那位自称阿孔,他刚刚刑满释放两个月零十一天,入狱的原因正是盗窃。

当他们决定曝光“正心”,就不得不面临寻找受害者的问题,然而,并不是所有受害者都有勇气向公众揭开自己的伤疤,他们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尽管“正心”几乎毁灭他们,可毕竟,他们还是幸存下来了。

好在周山爽快地表示:“我没问题的,反正我孤家寡人啊。”阿孔则目光躲闪着说:“我可不敢再惹事啦,我都上了黑名单了。”总得来说,今天能找到一位愿意站出来作证的周山,已经算是很顺利了。

所以徐以寒本以为,邓远会因此高兴一些的。

可是没有。

这些天,邓远对他的态度虽不像之前那样漠然,可却始终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疏离,他说话邓远都会应,可就是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有时候他偷偷打量邓远,便发现邓远对着一团空气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以寒吃掉一碗臊子面,擦了嘴,就见邓远坐在距他不远的椅子上,正低头看手机。他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徐以寒刚吃了一大份面,可还是眼巴巴地盯着邓远的手,像只饿蔫儿了的狼崽子。

他好想攥住邓远的手。

那天在高铁站他是攥了,然而全因他抱得用力哭得动情,邓远大概是可怜他。及至这两天,他只敢眼巴巴盯着邓远的手,并不敢伸手去碰。他忍不住回想起那天晚上,春风如水,月色如露,在小公园里他牵起邓远的手,邓远也回握住他。

也许是徐以寒的目光过于炽热,邓远扭头扫他一眼:“怎么了?”

“……没怎么。”

“我回房间了,明天上午和谭记者约的几点?”

“八点半。”

“好的,”邓远没走几步,又停下来,“今天下午Peter给我打电话了。”

徐以寒干脆道:“你别接——直接把他拉黑也行,省得他烦你。”这几天Peter一直在给邓远打电话,试图通过邓远劝说徐以寒。

“今天他倒没说别的……”邓远顿了顿,轻声道,“他只请我转告你,徐家现在一团乱,你继母正在找你大哥的麻烦。”

“……嗯,不管他们。”

邓远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徐以寒明白Peter的意思:徐家正乱,便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他估计是邱阿姨心急了,直接用那些把柄去要挟徐以则,然而徐以则可不是个老老实实给钱的人,再说邱阿姨若真有什么要命的把柄,岂不得狠敲徐以则一笔?这也只会让徐以则更加不甘心被她要挟。

只是,徐以寒已经不想搭理乱七八糟的徐家,他曾对邓远嘴硬说,他从来不为报仇,只为徐家的钱。他当然说了谎,他就是要报仇,为妈妈也为他自己。然而现在老徐死了,他的仇恨像失去靶子的箭矢,连方向都没有了。

报不了仇,他只想把姐姐的苦难记录下来,冥冥中,似乎也为妈妈的苦难立一块碑。

翌日,周六。

清晨下过一场雨,到中午就出太阳了。初夏新晴,云影缓缓掠过游人的眼睛。这两天刘语生和赵辛都不用更新,他们先是在上海博物馆逛了一上午,吃过蟹黄汤包,打算下午去苏州。

十二点半,他们俩在地铁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有些昏昏欲睡。其实赵辛是可以睡的,反正有刘语生在身边,他脑袋一歪就能靠在刘语生腰侧,踏实地睡过去。

刘语生也知道赵辛犯困了——这些天刘语生悄悄发现,赵辛其实很喜欢睡午觉。有一天中午他们出去玩,下午匆匆赶回蔚蓝开会,他便眼睁睁看着赵辛垂下眼睫。赵辛的头发有些长了,半遮半掩着眼睛,倒也看不出他是睁眼还是闭眼。散了会,刘语生听见两个编辑小声嘀咕,一个说,妈呀唐纳森真人比视频里还帅,就是太高冷了吧?怎么一句话不说。另一个表示赞同,对啊对啊真的很帅,但感觉好凶啊,头都不抬一下的……回到酒店,刘语生笑得险些岔气,赵辛老神在在地解释说,我就眯了一会儿。

“靠着我睡会儿?”想起这些,刘语生还有些想笑。

“不了吧,”赵辛端庄道,“也不是很困。”

紧接着他掏出手机:“我把酒店订了。”

刘语生默默俯视赵辛,从发旋到下巴尖,手指痒痒地想伸手去勾他的下巴。这样强装清醒的赵辛实在像只大猫,尾巴一晃一晃的,其实眼睛已经眯起来了。

大猫忽然抬头:“语生。”

“嗯?”

“你看。”他的声音变得凝重。

刘语生还没仔细阅读屏幕上的内容,只看到加粗加黑的“大赛造假”四个字,笑容就凝住了。

周六的中午,正是微博流量高峰。刘语生和赵辛当即折返蔚蓝,甚至忘了退掉去苏州的高铁票。

那条微博的全文是:

@暹罗扫文推文:大家好,我是你们熟悉的推文博主暹罗,也是@天真圆蛋吃瓜的皮下,同时,我还是蔚蓝网络文学公司策划部部长。我的真实姓名叫张莉,生于1992年7月19日,身份证号19920719XXXX。自今年三月入职蔚蓝至今,我作为总裁徐以寒直接任命、直接管理的员工,全程参与蓝盛文学接龙大赛的运营。经过长时间的矛盾和犹豫,我终于决定曝光蓝盛文学接龙大赛的种种黑幕。

一、抹黑选手,恶性营销。

比赛期间,总裁徐以寒多次进行恶性营销。其中最令人发指的是他为了炒作比赛热度、捧红十度千千,与十度千千合作,自导自演了“骨灰盒事件”。

证据一:“骨灰盒事件”爆发当晚,十度千千发微博称自己受到极大伤害,精神状态不佳,甚至因此无法更新。实际上,当天晚上,十度千千与徐以寒在某酒吧共度良宵。照片及视频链接如下。

证据二:徐以寒与十度千千是恋人关系,且已经订婚,正因此,徐以寒才大力炒作十度千千。徐以寒曾在电话中向我亲口承认他和十度千千的关系。音频链接如下。

徐以寒和十度千千为炒作不惜牺牲其他作者的声誉,尤其是,他们公布罐头带鱼大量私人信息,并煽动不知情的网友对罐头带鱼和唐纳森进行疯狂的网络暴力。

二、弄虚作假,雇人代写。

如果说恶性的营销炒作已经违背道德,那么,徐以寒及十度千千接下来的行为则直接违反比赛规定,触犯了作者与读者的底线。“骨灰盒事件”后,唐纳森更新量剧增至20000+字/次,且唐纳森转变文风,获得了读者们的大力赞扬和支持。这直接导致读者订阅其更新时花费金额增加,打赏金额增加,唐纳森在打赏榜上一跃成为第一名,而根据徐以寒亲自制定的排名计算公式,打赏收入直接决定作者最终排名。为增加十度千千更新量、提高十度千千更新质量,徐以寒高价雇佣编辑方文为十度千千代写。方文,业内资深编辑,拥有十余年从业经验。

证据一:通过“十度千千”前后更新内容对比,不难从细微之处发现,此“十度千千”已非彼“十度千千”。对比调色盘如下。

证据二:编辑方文于家中为十度千千代写小说,视频链接如下。

证据三:编辑方文开始代写后,每逢十度千千更新,方文的银行账户都会收到巨额转账,其中有来自徐以寒的转账,也有来自十度千千的转账。方文银行账户交易记录如下。

三、自掏腰包,疯狂打赏。

为确保十度千千位列打赏榜首位,徐以寒自掏腰包,对十度千千进行打赏。我由于受到徐以寒的信任,多次在他的命令下打赏十度千千。

证据一:徐以寒对我直言“十度千千必须得第一名,而且要赢得好看”、“那就继续给十度千千刷钱”,等等。音频链接如下。

证据二:徐以寒个人银行账户向我转账的记录;在徐以寒要求下,蔚蓝财务室向我转账的记录。

证据三:我按照徐以寒要求打赏十度千千时,注册有多个账号:1.sherryonme2.千千の鲜花花3.石川旧歌4.我永远爱十度千千啊啊啊5.千千今天写论文了吗以上五个账号均位于十度千千读者打赏榜前十名。注册账号时的截图如下。

徐以寒和十度千千的所做所为已经完全突破我的底线,我忍无可忍,终于选择将他们曝光。我知道,实名曝光将对我的生活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尤其是,徐以寒背后有着声势强盛的徐氏集团。但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我便不会退缩。即便我知道我也会因自己过往的某些言论遭到谩骂和攻击,我也还是不会后悔。我爱耽美,也爱网络小说,我无法容忍徐以寒十度千千之流猖獗于网络,我无法容忍我喜爱的作者们遭到不公平的对待。我无所保留地曝光这一切,如果我失踪了,请你们记住,我不会主动退网,一定是我的人身安全受到了伤害。

·

当天下午,当所有人都几近疯狂的时候,张莉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回了北京。

下飞机,她先乘高铁,再乘公交,最后打车,终于到达一处位置偏僻的公墓。步行二十多分钟后,她在一方墓碑前站定。这墓处于背阴面,又在角落里,是最便宜的位置。

碑上贴着墓主的照片,是一位年轻女子,她和张莉长得并不太像,但都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姐,答应你的事儿我已经做成一半啦,”张莉语气轻松,“你放心吧,啊。”

没有人回应她,她只能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起冰冷粗粝的墓碑。

——这是豪盛网络文学公司前任副总裁、前任总裁夫人聂兰之墓。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