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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文学 > 花柏栀元恩薰 > 第111章 十年期
 
人死如灯灭,药酌生于医药世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没有脉搏的身体,那渐冷的身体意味着什么,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他以为他可以接受死亡,任何人的,但是当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瞬间明白,家人不是病人,那是一种无法替代的存在,那种血浓于水,骨肉相连生生断开痛楚,他无法承受。

全世界是什么?大概是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吧。如果睁开眼看到的是亲人冰冷的尸身,世界是否还算是健全。如果有的选,药酌绝对不会任性的出去闯荡,如果有的选,药酌绝对不会想要遇上明正浩,如果有的选,药酌绝对会记牢爷爷的话,伴君如伴虎,如果有的选,他不会觉得爱情该是美好的,如果有的选,他绝对不会忘记他是一个救人的大夫,而不是一个刽子手,如果……

药酌睁开红肿的双眼,他知道仍旧爱着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九五之尊,但是他同样清楚的知道他有多痛恨那个男人。

爱情是美好的,爱情是刻骨铭心的,爱情是嗜人血肉的。没有连倾城的时候,他们是朋友,是别人眼中的断袖、龙阳,有了连倾城之后,伉俪情深大抵就是明正浩和连倾城最好的修饰词,再也不会有药酌,而如今,明正浩更是选择了爱情。而他药酌一样是情根深种,如果可以,他想选择失忆,没有明正浩没有血仇。

只是那一段段血腥残忍的记忆,狰狞的脸庞,痛苦的嘶吼哭泣,根本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反而愈加清晰。

药酌顾不上拾掇自己,只是用袖子粗粗的擦掉了脸上咸湿的泪水,这具身体不知是被饿了几天,猛的起身竟眼前一黑差点摔回了床上,狼狈的踉跄的走去了那个梦魇中的院子。

府里来来往往的士兵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来限制药酌的自由,药酌当然知道只要他不要想着逃,在这府里没有人敢动他。

青紫乌黑僵硬的尸体随着融雪暴露在湿冷的大地上,那狰狞的死状,昭示死前的不甘、害怕、痛苦,这一切无不牵动着药酌的泪腺。

上天或许怜他,雪才融去。药酌强忍着痛意将所有的僵硬的尸身摆放好,他抬手想把那些瞪着双眼死去的下人阖上双眼,只是一切都是徒劳,那早已僵硬的眼皮又怎么能阖上呢?那些不甘和痛苦又怎么会随着一双粗糙的双手而消逝。

他重重的跪着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们面前,凌乱的发丝随风飘散,露出一张长满胡渣的沧桑的脸庞,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生随着前日的温柔的飘雪消融而死去。

满是血丝的双眼透露出坚毅还有仇恨,也许逝去的不仅仅是亲情,还有那变质的爱恋。

他没有对不起其他人,甚至是连倾城,当他放下尊严乞求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抛弃了他,连同丝丝怜悯都并未给予,所以他对不起的只有这个生养他的药府,就连在最后一刻,爷爷都在为他着想。

当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就已经注定不会再改变了,他要明正浩以命偿命。

药三没走,他一直在密室里等着药酌。一切都按着老爷子猜想在发展,他这条命本就是药家的,只叹道老爷子料事如神,欣然的扶起了跪在他面前的药酌,将事先准备好的粗布麻衣和盘缠递给了药酌,说道,“我尚有一幼子,若少爷有朝一日能逃出生天,将我儿视如己出,便是少爷对我最好的报答”。

是的,即便如此,药酌也并未动摇,赴死的依旧是药三,药府的血海深仇他一定要亲手血刃明正浩才能已告他们在天之灵。

穿着粗布麻衣,站于菜市人群之中,看着亲自监斩“自己”的明正浩,他心中最后一丝不舍也被仇恨代替了。

曾经有多爱,此刻就有多恨。

他太害怕了,他没有等到午时三刻,他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菜市场,不顾路人五颜六色的目光,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疯了的乞丐,试问有谁会去招惹这样一个麻烦,他就那样毫无阻碍的回到了药府,看着贴着白色封条的大门,并未红了眼冲动的去撕。

朝着药府的大门跪了三拜,凭着自己对药府熟悉的程度,将带了火的箭射向了柴房,还有那个带着灰败气息的院子,因着刚才洒的柴油,四周马上燃气了熊熊大火。

他见过明正浩的狠戾,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愿意明天听到他的亲人被悬挂在城门口遭受鞭尸之难。

看着置于火舌之中的药府,?他没有多做停留,因为他知道以明正浩之能肯定很快就能知道那个身首异处的人定然不是他,那么也就能知道放火烧了药府的人是谁。

此去经年,再回来必是报仇之日。

果不其然,到处都贴满了通缉他的告示。

如果他知道药三说的幼子是遗腹子,他也许会犹豫一下,而那也就仅仅是只是犹豫一下下而已。那个遗腹子就是毛鸡,视如己出他不敢说,但是毛鸡是他亲手接来这个世界的,而他也没能救回那个伤心过度,吊着一口气只为了生下毛鸡随丈夫而去的母亲,他愧疚,他欠这个刚出世的孩子一条命。

他在花柏栀那坚定渴望活下去的眼神中看到了曾经那个无论发生什么都想要活下去的自己,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花柏栀。

然后才想起,花柏栀无论是眼神,还是其他,都有着他的身影,救她对他而言,并不是只是浪费时间浪费药材,日后一定会大有用处。

待到花柏栀平了气息,药酌承诺道,“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就算老夫解不了你的毒,也能保你十年无虞”

“十年期,足够了”,十年之后,她必有良人相伴,定是儿女双全,而我也该知足这一生能够相识这样一个女子。

药酌皱着眉头,道,“老夫一生救人杀人无数,这身医术毒术却是到现在为止都未找到有缘人,你我相识数日,却也算有缘,不如……”,话未完,花柏栀用着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道出了自己的疑惑,“那毛鸡呢?”

“他?”,药酌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他不适合学医。”

“我自问并未有过人之处,医者有颗善良之心便可,或聪慧或愚笨又有何干系?”,恕她花柏栀此刻并未想到毛鸡到底哪一点不适合做他药酌的衣钵传人,要说毛鸡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太听药酌的话了,还有些木讷。

“毛鸡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待他视如己出,正因为如此,我更是不能教他医术”,药酌有些戚戚然,眼里一片黯然,却也未向花柏栀作出解释,“你说,医者有颗善良之心便可,你有,但是人生事情无数,但是每一件事都要讲究缘分,我与你有缘,更是相谈甚欢,也算是忘年之交,且你此时身中剧毒,懂点医术也是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相谈甚欢?这个词,是不是有些不对,他们哪次谈话甚欢了,第一次带着元恩薰差点没被打死,第二次是为了扶摇争锋相对,第三次是因为元博麟,这次是只剩下悲戚和遗憾好吗?

花柏栀没有把这些说出来,除却药酌确实有要利用她以外,其他的倒是真真的,何况在这个时代,她确实需要一些防身术,现在想要学武功,定是不可能的,除却年龄,现在这带毒的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毒发,不要说学武健身,学内功这些东西真有可能催发毒性发作。

“好”,花柏栀收起了疑惑,恭敬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恕徒儿有病在身,无法行跪拜之礼。”

药酌呵呵一笑,“别人连见我一面都得千金以求,老夫收你为徒莫不是老夫占了你便宜。”

花柏栀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你眼瞎了吗?没看到我现在是病人吗?“师傅,你刚才同徒儿说,你我有缘,算得上忘年交,既是忘年之交,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呢?师傅,您说呢?”

花柏栀左一个师傅又一个师傅,让药酌生生听出了其他味道,“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私底下你随意喊,人前你还同以前一样称我先生吧。”

虽然药酌现在是她的师傅,可是却如他所说,他们是忘年之交,很谈的来,几番闲话下来,心情也不那么压抑了。

虽说两人成了师徒,但因着各种事情,他们打算心照不宣,既不说也不隐瞒。

像是算好了时间一般,药酌吩咐了几句,类似好好休息之类的,因着这样的好态度,以至于她忘记了问他,为什么能和扶摇和平相处?

难道看着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的女儿,他不膈应,难道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流行父债子还,还是现代人都太过锱铢必较,是是非非看不清楚呢?她不由的为扶摇担起了心,她对扶摇没有爱,但是她对她真的很愧疚。

她是真的有些饿了,眼神撇到一旁放着的碗,便努力用手撑起了身体,有些软:药酌这个人是怎么做师傅的,不知道她是病人吗?

刚好撑起来,刚好拿到粥,刚好有人不敲门就进来了,吓得花柏栀手一软,便把碗打在了地上,她有些委屈有些可怜的看着地上的粥,然后恶狠狠的看向门那里,到底是哪个家伙把她的救命粥给吓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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