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温蒂挥了挥手指，金色的炫光从她的指尖上跳跃着，如同乐曲最后的终止符一般，那跃动的光亮落在了大小姐的书桌前，原本打开着的书本就随之合上了，那出自温蒂亲手抄录的魔法书在合上的那一刹那还发出了“啵”的声音，并随之洒出一点点漂亮的星屑，“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了，适当的休息是人生最重要的一环。”
温蒂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也或许是今天的大小姐的状态很不错，在课程上跃进了一大步的温蒂很大方地给予了大小姐休息的时间。
魔法人形也随之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原本静默的气氛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那些并不是很大的魔法人形很快就找到了话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并且很不客气地享受了原本为大小姐准备的甜点。
——温蒂也很少见地吃了一两片曲奇，发出的“呜嗯……”的甜美声音也是在说明着这些对大小姐来说甜得有些过了头的东西的美味。
“路易德老师你对高塔神庭是怎么看的呢？”大小姐看了一眼身边就算是魔法人形都无法阻止其睡觉的奇菈娜，自从那天之后，奇菈娜就又一次躲在了维罗妮卡，很奇怪的是，比克家并没有再一次找上门来。
奇菈娜睡得很熟，口水顺着她的手甲上的缝隙留下来，黏黏糊糊地在她的脸颊和手甲之间拉出了一丝漂亮的丝线，闪烁着漂亮的晶莹。
“并没有什么看法，硬要说什么的话，那个芙蕾雅·麦加威尔是个很聪明却又很不聪明的人。”温蒂想了想，做出了这样的评价之后做了些许的停顿，似乎是在做着思绪的整理，但很快就给出了接下去的解释，“控制了圣枪骑士团并且一并拿走了神血之枪，得到了一部分神庭的支持，可以说在得到足够的基础的同时，也与神庭和皇室起了直接的冲突，不管是不是真正的，想要成立一个教派，或者还有其他的目的……总而言之，他们之后的行动会受到很大的牵制，无论是来自神庭还是来自皇室，更加可怕的是贵族们的力量。”
“无论是神庭还是皇室，本身就是由大量的贵族支持着存在的，他们原本的教义就已经有些违背贵族们的潜规则。所以他们很不聪明。”
“但是他们很聪明，时间选的很不错，贵族们之间愈演愈烈的越来越明显的互相角力，还有皇室和神庭之间那延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矛盾在这个时候被翻了出来，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温蒂点了点头，然后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大小姐的眼睛，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充满了询问，“那个女仆的事情，即使是艾莉斯大小姐也束手无策，那已经是……”
“我当然知道，路易德老师。”大小姐面不改色，只是声音变得有些生硬，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那生硬的声音里带着嘶哑和不适，“那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所以我不会再去想太多的事情。”
“高塔神庭的事情，相信不久，就会销声匿迹。”温蒂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肯定，“最近斯卡雷特伯爵家的管家似乎加入了高塔神教，尚若你真的不喜欢高塔神教的话……”
“路易德老师似乎也很不喜欢高塔神教呢。”大小姐打断了自己的老师的话。
“……”温蒂看着大小姐，她沉默着，如同精灵一样的存在的她仿佛被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如果不是她身边是不是闪过的魔法的光辉的话，如果不是耳边还有魔法人形的吵闹声的话，想必，谁都会怀疑时间是否真的停止了，“你很聪明。”
大小姐用了沉默来回答自己的老师。
“你很自私。”温蒂再一次说出了自己对大小姐的评价，大小姐依旧用了沉默去回答。
“你也很温柔，对你自己所珍重的东西来说。”温蒂放弃了拒绝大小姐的逼问，虽然说她有权利，也有力量去拒绝大小姐问题，但温蒂同样也知道大小姐的固执和她少见的，令人感到不得不去帮她一把的一面。
大小姐很认真，她只要认真地去做一些事情的话，会比谁都要努力，所以她很任性，因为她会固执地走下去，即便前方挡着的是她所不能接受的结局。
这样的性格或许会让喜欢她的人非常喜欢她，讨厌她的人非常讨厌他，但也会因此而成为一个悲剧的存在。
当然，尚若她的身前身后有那么一把无坚不摧的尖利武器的话，那么她将做到任何她想做到的事情。
“早在巴罗尔这个国家还没有出现之前，就曾经有过类似的教派，叫做撒旦教，他们的教义与现在的高塔神庭几乎是一模一样，崇尚人性的解放和思想和肉体的完全自由。”温蒂并没有正面回答大小姐的疑问，这是她很少才会出现的行为——她亲自将手放在了轮椅的轮子上，推动着自己前进，平时的她都是用魔法来让自己更加方便的行动的，而现在，亲手操作着轮椅，让她看起来有些吃力。
她的身体很虚弱，明明是那个大魔道家所制作的人偶。
“他们成功教唆了人类的大集合并构筑了高塔，窥伺神明的力量，是让神明抛弃人们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将九日昏晨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教派，他们消失得很快，但是那九日昏晨留下的影响，到现在都没有消除。”
“人类需要节制。”温蒂最后说出了这个结论，但随后又将轮椅转了回来。
窗外的光明洒在温蒂的身上，或许是因为风将她的头发吹起的原因，那些光亮仿佛都带上了淡淡的淡绿色，整个房间都仿佛处在温蒂的怀抱里，“但他们也没有错。”“贝鲁达尔，我问你，人类，是长生种吗？”
“当然不是。”大小姐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呢？黑矮人可以轻松地活过五百岁，南方海岛上的巨人们平均有着千岁的寿命，人马也可以轻松地爬上三百岁的高龄，没有一个种族像是人类一样只有区区百年不到的寿命，甚至那些精灵上千岁才开始过了青春期，巨龙更是有着数万年的寿命。”温蒂半眯着眼睛，然后又一次问道，“为什么，人类对神明的信仰，需要可怜地用神庭去维持呢？”
大小姐摇了摇头，这种只有神明才知道的问题，她怎么可能回答的出来呢？
“人类，比你想象得伟大得多，最开始的人类，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活过一千岁、两千岁，但是他们用她们可以拿出来的一切，从神明的手里，换来了自由，而做到这一切的，就是那个宣称要在神明的额头上写下‘奴隶们的神明’的撒旦教教皇。”
“他们赢了，也输了。”温蒂这么说着，怂了怂肩膀，“所以我并不喜欢这些拿着别人不愿意拿出的东西去交换他们想要的东西的人。”
房间里很安静，大小姐认真地听着温蒂说着曾经的故事，她似乎对那位不知实力深浅的艾莉斯有了更多的了解，那是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怪物。
她经历过的远比自己知道得多。
“好了，我想你还会问一问那个莫洛克斯的眷顾者的事情，实际上这也很简单。”温蒂挥了挥手，金色的光亮落在大小姐的喉咙上，突然的力量让大小姐说不出话来，这是很简单的魔法，却需要对魔法很深厚的基础才可以做到。
“乐园遗物的本质就是乐园时期留下来的，带有神性的东西，所以，哪怕被分成数块，他们依旧有着原本应有的神性，虽然会因此而降低力量，但这是确确实实的，不过，要达到乐园，则需要完整的乐园遗物。”
“……”大小姐看着温蒂，过了好久才明白温蒂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点了点头。
这是午后的学习时间，金色的炫光不停地在这里上下跳跃着，莹绿色的光亮从那坐在轮椅上的仿佛精灵一样的少女的头发间洒落在整个房间，那银白色头发的少女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同样是这个时候。
同样的莹绿色的光亮浸满了整个世界，但那是光亮穿透层层叠叠的绿叶才洒落到这里的光亮，如同坠落到最深处的地狱一样的光亮，带着残喘的微弱，铺在混杂着新翻泥土的气息的空气里，将这小小的土坡堆得很高。
蕾莉亚和塞露塔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
这原本同样是她们的学习时间，这个时候的蕾莉亚，应该很努力地握着巨大的大剑做着最简单的动作，还会因为那弱小的身体而是不是被巨大的惯性拉扯得东倒西歪。
而塞露塔，如果不是在教导蕾莉亚的话，那就是在准备蕾莉亚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好让蕾莉亚恢复过来的“少女圣洁的液体”。
但现在并不是这样的。
她们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只有那有着一头金色秀发的安吉拉路过她们的身边的时候带起的风，才让她们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异动。
安吉拉深呼吸了一口，她的心情和她们一样，有些沉重，但她看起来，依旧那么的轻快——他们说得很对，塞露塔比自己随性得多，她甚至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感，无论是担心还是悲伤，愤怒还是痛苦，都会在她那仿佛无所谓的脸上，那最珍贵的宝石里，将自己的心情，告诉身边的人。
她的眼睛，藏不住感情。
如你所见，夏莉死了。
就在高塔神庭成立的那一天，她死了，现在就在那小小的土坡里。
又是一份贝鲁达尔公馆的记忆被这么简单地埋在了这里，被简单地用厚重的土去掩盖简陋的被沉淀过无数次的沉重过去。
起起伏伏的形容词让人无法接受这平淡的凸起。
“蕾莉亚，对不起。”塞露塔这么说着，仿佛这样说能够顾让她感到更加轻松上那么一点点。
“这和塞露塔姐姐没有关系。”蕾莉亚有些累，但她还是站在那里，双腿的膝盖已经不自觉的发胀发酸，比平时被塞露塔驱赶着跑上许久都要酸胀上很多很多，仿佛有很多东西压在上面。
这已经是蕾莉亚第七次这么回复塞露塔了，但这次，塞露塔似乎有了其他的想法，因为她这一次，再一次将话题接了下去，“我想西芙大人了。”
“我也很想她。”蕾莉亚的心情更加沉重了，那被吊在膝盖上的心，仿佛要将她整个拉倒在地上。
塞露塔没有停顿，很快地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去贝鲁达尔。”
“我答应了西芙大人要呆在大小姐的身边。”蕾莉亚也很果断地说着，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比谁都要清楚，但她也明白，维罗妮卡和公馆的不同，“塞露塔姐姐，公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么。”
“当然，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西芙大人还躺在那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这么久过去了，没有魔力的支持，西芙大人的水银也应该不会再反击任何人了吧？我想去把她埋了，还有……泰希斯她们。”
对话到这里就中断了，因为蕾莉亚已经找不到理由让塞露塔留在这里了，蕾莉亚感觉得到，塞露塔一旦离开了科诺托，就再也不会踏入这里一步了，她会静静地守在那里，守在除了自己就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动物的贝鲁达尔公馆。
成为那里唯一的女仆，蕾莉亚知道，塞露塔对西芙大人感情是怎么样的，是憧憬和依赖。
就像是自己对贝琳娜的憧憬，就像是自己对戴小姐的依赖。这些日子里，塞露塔不停地寻找着能够让她重新找回活力的办法，她一门心思地向着安娜婶婶的话，遵从这西芙大人的想法，而现在，她真正地有些无法承受了。
因为她又一次杀死了那远在贝鲁达尔的温馨回忆——夏莉的脖颈，是自己亲手扭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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