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是第一次来到福利院，尽管在电视上看得多了，但是真正面对着“福利院”三个大字，她还是有些微微失神。
她站在院子里打量这里的环境，两层高的小楼房，就像是那种教学楼式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挨着，大抵是最近下雨多了些，头顶上的白石灰被水渗透，暗成大片大片的样子。
院子中放了些简易游乐设施，比如说滑梯什么的。
这个时间段好像是在上娱乐课，她听见教室里传来欢快的嬉笑声。
相对于第一次过来的“新手”，周知许显然就像是个老手，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往里走。
今天是志愿者日，云舒他们才刚刚走到二楼，下面就缓缓开进来一辆车，车上陆陆续续走下来一群穿着志愿服的人，屋子里的孩子们一窝蜂的涌出来和他们嬉笑成一片。
那些志愿者从小巴车的车厢里往外面搬东西，如果她脑子正常的话，那些东西应该就是他们收到的捐赠。
周知许见她出神，唤了两声。
云舒这才回过神，迈着步子追上他。
他在院长室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请进，周知许才推开门，顺势握着云舒的手，牵着她走进去。
院长是个六十多岁的女人，花白的卷发，穿着黄色的马甲正在算账，听到动静才缓缓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周知许便放下手中的账本笑了。
“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
周知许客客气气道了声院长奶奶，“回国以后太忙了，难得抽出点时间。”
院长奶奶佝偻着背站起来，将视线放在他身后的云舒身上，慈祥的笑着。
他将云舒牵了出来，“顺便带女朋友一块来。”
云舒突然被点名，有些惶恐，直接鞠了一躬喊道：“院长奶奶好，我叫小舒。”
她老人家见云舒这性格活泼，可能有些喜欢，笑着道：“知许可是个好男人，如果我年轻，我可早就追了。”
云舒被这话吓了跳，随后便笑了，这奶奶真的有趣。
周知许道：“奶奶，我待会儿带她下去看看弟弟妹妹，过来吱个声。”
“去吧去吧，你这么久没回来，这群孩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来你啊。”她笑得慈祥。
两人微微额首，牵着手从屋里头出来，云舒这才问道：“你经常来吗？”
“不经常，偶尔在国内一个人无聊会过来。”
“那我看你和院长奶奶，很熟的样子。”
他解释道：“我父母刚去世的时候，借助在这儿，经常和她老人家谈心。”
他们刚刚下楼，一群孩子就突然涌了过来，围着周知许喊哥哥，云舒不得不扬起手臂，微微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说好的忘记他了，怎么没有啊！
云舒头一回切身感受到自己男友的名气，竟然是在一群小朋友影响下。
附近的女志愿者端着一盘子糖果走过来，温柔地笑着说：“过来吃糖果了，不要缠着哥哥姐姐，来排队，然后一个个领糖果。”
一有糖果这些小孩子一窝蜂的又跑了出去，云舒觉得自家男友还比不上几粒糖果太过于不现实，想来这都是群孩子，肯定是以吃糖为重啊。
周知许道：“工作很简单，就是把卫生打扫好，然后带着他们玩就行了。”
云舒听着很简单，好像没什么难度。
不就是看小孩吗，小事一桩啊。
周知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道：“我去帮他们搬东西，过会儿见。”
云舒看着他跑向小货车搬物资。
她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的时候，一名志愿者跑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头一回来？”
云舒点点头，“不知道该干什么。”
志愿小姐姐笑了起来，“那我带你就好了。”
她说着转身带云舒熟悉福利院的情况，无非就是介绍介绍这家福利院的背景，还有讲一下待会需要做的事情。
她在教室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件黄色小马甲递给云舒。
云舒问：“为什么没有大孩子？”
她自从进来看见的好像都是小孩子一窝蜂的跑动，反而忘记了福利院应该是各个年级段的孩子都有。
“去上学了。”她答道，然后就上下打量着云舒，带着些许疑惑问道，“你是，云舒？”
云舒作为当下最火的“贱女人”，能被人一眼认出来倒也不惊讶，冷漠地笑笑，“要我签名？”
她微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你别误会，我没黑过你……”她道，“真的没有，我一向不太喜欢网络上那些东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风向随时乱刮，所以只逛逛那些八卦绯闻，不会发表什么言论的。”
云舒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对她突然有了好感，没说话，自顾自穿上黄色的小马甲，转身离开。
那姑娘杵在原地看她离开。
心想这云舒也不是网络上穿得那样，起码不像是别人说的怀孕好几个月的样子。
云舒离开屋子以后就有点后悔了，因为那姑娘本来说带着她的，现在倒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福利院乱撞。
直到有人喊住她。
她回头看向喊自己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搬着一个大纸箱，大抵见云舒无所事事就喊住了她，“你是我们团队的嘛？”
云舒想了想，摇头。
男人嘟囔道：“怪不得没见过你，来回走好几趟了，你会什么吗？”
云舒想了想，“会画画。”
“那正好，你去教小朋友画画吧，正好我们团队也有个学美术的女孩子在那里。”
云舒点了点头，低着脑袋从中年男人身边走过去，怕被人认出来。
云舒看到有间教室里头正在给小朋友分发蜡笔，她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年轻男人看见她笑了笑，“你是过来做志愿的吧，我以前没见过你。”
云舒侧开视线点点头，“我学美术的，过来教他们画画。”
一群小孩子昂着头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突然有个小朋友举起手，“是知许哥哥带来的姐姐！”
那人闻言微微一愣，疑惑道：“知许哥哥？”
“一个大哥哥。”
他看向云舒，疑惑地开口：“周知许？云舒？”
这是今天第二个这样反应的人，云舒有些微微的不耐烦。
他似乎也发觉自己的目光和语气引起云舒的不乐，连忙表示歉意，“不好意思，随口就问了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云舒淡淡摇头，走到一旁。
“我叫曹宁文。”年轻人笑笑，“是美术院校的，很高兴和你一块儿教这群孩子。”
云舒没有答话。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起码以前的她不会对别人闷声不吭。
曹宁文似乎也知道她不太想说话，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孩子们坐得整整齐齐用期待目光看着他们曹文宁在他们的注视下从包里掏出来一沓卡通画，有迪士尼的动漫明星，有动物园的卡通小动物，也有一些建筑风景卡通画。
“来，挑你们喜欢画的。”
小孩子一窝蜂跑过去，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画。
云舒还以为他会像那些美术老师一样，直接挑出来一张统一教给他们绘画。
这样岂不是十几副画要一起教？
结果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曹文宁搬出来小黑板，坐在一旁，拿着粉笔道：“小朋友们看过来，虽然大家拿到的画都不一样，但是画法是一样的哦。”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云舒差不多已经想到他会怎么做了。
“先在纸上找到位置，定位一下，比如说我这张里的小老虎，大家看小老虎在纸上那个位置？”
他语调轻快温柔，像极了逗小孩子的幼儿园老师。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笑道：“在右边——”
曹文宁笑笑，“对，在右边。”
于是他在右边画了一个圆，慢悠悠道：“这样我们就定位好了，接下来我们就开始画小老虎的大小，大家可以用手掌量一量，你想画的东西有多高，有多宽，就像我做的这样子。”
云舒见小朋友纷纷在自己纸上用手掌量大小，她身旁的女孩子好像是学不会，一只手无措地乱摸。
她轻轻拉住小女孩的手，放在纸面上，温柔地开口道：“一只手。”
然后又拉着她的手放在洁白的画纸上，用笔匆匆出一条线，“这么高。”
小女孩抬头看着她，眨了眨那双澄澈的眼，笑着说：“谢谢姐姐！”
一句简简单单的谢谢，云舒听过无数遍，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心底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很微弱，很舒服。
曹文宁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虽然抱着无数疑惑，但思考了很久，还是将视线转到黑板上。
在他简约的教完技巧之后，教室里的孩子纷纷都拿起手中的铅笔开始自己的创作。
云舒与曹文宁就在座位间四处走动，时不时上手亲自握着孩子的笔教他们。
曹文宁一边带着孩子唱歌，一边教他们画画，整间教室里都飘扬着悦耳的童谣，气氛相当融洽。
得了空子，曹文宁问云舒是不是第一次过来。
云舒这回倒是开了口。
“第一次。”
他笑着道：“可是我觉得你很适合这里，应该常来的啊。”
云舒道：“以后有机会会常来。”
她说着便朝一个举手的小女孩走了过去，曹文宁反复思考着“有机会”三个字，这三个字向来都是婉拒的标准句式来着。
他淡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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