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个狗仔。
云舒印象里狗仔都应该是带着方框眼镜，文文瘦瘦的男人，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跟踪她的狗仔，而自己毫无印象。
“你是傅晨的粉丝吗？”
她道：“本来路人粉，喜欢一点点，后来他雇我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不是个好人，不粉了。”
她倒也是个明智的人，及时刹车。
柳冰对他们说，“我帮他在网上发表言论也不是讨厌你们，只是那些八卦照片都是我拍出来的，那舆论肯定要我来控制才能朝着我想的方向发展啊。”
周知许嗤笑，“你倒是尽责。”
“毕竟拿得钱多。”她坦然道，尽管面对着本次事件的受害者，全然没有羞愧的念头。
周知许问：“那你知道你做的这件事造成了什么后果吗？”
柳冰意识到他说云舒，无奈道：“这也不是我造成的啊，我就是随便说了几句话，在这么庞大的舆论漩涡中根本就无足轻重，推人的是傅晨的粉丝，曝光她机票的也是傅晨的粉丝，这件事我根本就没参与啊。”
“你没参与？”周知许重复问道。
柳冰想了想，“没有参与她爸爸那件事。”
“那你该知道蝴蝶效应。”
她微微一怔，显然是知道的，只是一直躲避着不愿意接受。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参与吗？”周知许问。
“你这样说的话，那每一个人都参与了，哪怕是点进来看两眼都增加了热度，这岂不是每个人都是凶手？”
周知许静静地看着她，反问，“难道不是？”
“当然——”
柳冰语塞，当然，都是......
“当一个凶手杀了一个人，凶手应该得到相应惩戒，可是如果是千千万万个凶手杀了一个人，那千千万万个凶手就是无罪吗？受害者就该死吗？”周知许一字一句问道，“就因为他们没有动手，法律就该保护他们吗？法律是一把保护伞，伞下保护的却不一定是好人。舆论是一把火枪，开枪打死的也不一定是坏人。”
云舒坐在一旁低着头，乍看无异，其实她的双眼已经饱含泪水。
这句话曾是周知许人生的一个转折，却不知这竟然也出现在她的身上。
柳冰愣在原地不敢动分毫，他说得没错，那千千万万个人也是凶手，接着法律纰漏躲在保护伞下的凶手。
她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开口，“你们是想要告我吗？”
周知许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你现在觉得，云舒父亲的事故，和你有关吗？”
她咬了咬下唇，神色悲恸，缓缓抬起头问他，“我是凶手吗？”
周知许未言。
她又道：“可是我的手上没有血啊，我怎么会是凶手呢？我......”
周知许道：“你伤害的人现在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她茫然地看着他。
“一个只想保护女儿的单亲爸爸，他只是想带女儿离开这里，离开你们的舆论，逃脱你们的伤害，他凭什么倒下，伤害他的人又凭什么站着继续高高兴兴的过自己的生活呢？”周知许问，“想一想你伤害过的人，想一想你煽动起来的舆论，你觉得你是没错的嘛？”
柳冰无助地捂上脸，哽咽道：“对不起，我只是......”
她只是想赚钱而已。
却不知道为了赚钱成为了凶手。
周知许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份律师函，放在她面前，冰冷地开口道：“我们决定起诉你。”
柳冰抬起头，显然有些惊慌。
“请柳冰小姐于三日内前往清远市第二人民医院对云先生亲自道歉。”
她茫然地看着这份起诉状，“只要道歉？”
“不够可以加。”
柳冰连忙道：“够了够了，我道歉，我一定会好好找准备去道歉的。”
她说着将视线落在云舒身上，突然就跪了下来，云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周知许握住她的手，那时才发现，她的手心里全都是紧张的汗。
柳冰道：“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会造成你父亲那种事故，一切都脱离了我的掌控，我不知道这些粉丝网友会这么激动，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云舒听过太多的对不起，人的一生最不愿意说的三个字，是谢谢你，最不愿意听到的三个字，是对不起。
永远伴随着亏欠的六个字。
她道：“我不会原谅你。”
柳冰低着头，“我知道......”
“我更希望你不要给别人原谅你的机会，永远不要亏欠，那种被伤害的感受没人能随便忘记，很难受很难受。”她淡淡地开口，“像是，活着的死人。”
柳冰泣不成声。
外面端着茶准备进来的妹妹听到动静停在原地，想了许久还是退了回去。
离开的时候是柳冰的妹妹送他们出门，当把他们送到门口，妹妹才开口道：“其实我姐姐，一开始做这份工作，会内疚，会在晚上一个人自责，会给受害者偷偷送鼓励，只是后来慢慢的就无所谓了......但是我姐姐，是个好人，最起码在我眼里，她是个好人。”
云舒看着她，淡淡道：“又有谁会是十恶不赦的呢？”
妹妹不懂，也没深究，看着他们上车后离开。
坐在车上的云舒自始至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饿吗？”周知许开口问道。
“想吃面。”
“好。”
其实云舒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们没想到这车开着好好的，半路被截胡了。
途经查酒驾的路口直接被交警拦了下来，周知许摇下来窗户，以为要测酒精，结果交警查了查手中的机子，开口道：“周知许先生是吗，你昨天涉嫌危险驾驶，麻烦下车出示驾驶证。”
云舒扶额，想起昨天他昨天开车过来找自己的情况。
“副驾驶的小姐也请下来一趟。”
后来，两个人就被带到了公安局交通大队，她在外面的位置等着，等周知许在里头接受一系列盘问。
忽然有个女警叫她，“你是周先生女朋友吧，可以过来帮忙确认下车内的行车记录仪吗？”
云舒点点头，跟了上去。
女警给她挑出来周知许违规的记录，云舒看得有些心惊肉跳，这超速超得也太厉害了点，驾照肯定要被吊销了。
“听说周先生是为了找你，看来你男朋友很爱你啊。”
云舒笑笑，尴尬道：“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女警笑笑，“说的也是，你先看着，我去倒杯水。”
云舒很快把这段行车记录看完，可是女警还没有回来，她百般无聊，看到桌面上还有一段行车记录仪，上面也是周知许的名字，于是点开来看了看，这个摄像头拍摄的是车内，大多是他一个人开车，开得认真，也不怎么动手机。
她忽然有了兴趣点开两人头一回在车里的视频，那时她还青涩，第一次从五周年回来坐上了他的车，自然满脑子的心绪，而看周知许，似乎也紧张地很。
她忍不住轻笑，原来那个时候，周知许对他就有想法了吗。
她八倍速点过去，看得极快。
突然一段视频引起她的注意，云舒慢慢得调到1.5倍速。
周知许抱着她放到后座，那时的她好像是喝醉了，神态都有些飘忽。
她看了眼日期，还真的宿醉那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男朋友。]
[刚到，这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女朋友。]
[我男朋友接我回去呀。]
云舒扶额，这一定不是她本人，也太不矜持了吧，才刚确定恋爱关系啊那会儿！
画面中的周知许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得温柔。
[我想，我可能低估了自己喜欢你的程度。刚才接到警局电话很担心，看着你烂醉如泥的样子很生气，结果你哭的时候让我心疼，就连你现在撒娇的模样我都觉得高兴，云舒，我的心情从来没有多大的波动，自从遇见你，它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我有种感觉。]
视频中的自己一脸茫然。
她看着周知许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对她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为你跳了。]
自己笑着伸手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口齿不清的说了几句话，由于声音太小没录进去，云舒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以后不要喝酒了。]
她听见周知许这么说，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好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的。
最后周知许无奈地开口，说他还在生气啊。
云舒忍不住捂上上扬的嘴角，眸中带泪，差一点哭出声来。
等周知许做完调查带着单子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看到灯光中站在一旁的女友，他走过去，“值班警察说你走出来了，冷吗？”
等他看到女友面容的那一刻停了下来，面前的姑娘颤抖着双肩看着她，脸颊上布满了泪水。
云舒笑着哽咽开口，“总不能在里面哭啊。”
“耳耳？”
“周知许，我忽然觉得，我又重新爱上你了。”云舒流着泪站在灯光下，伸出自己的手，朝着他抱过去，缩在茫然的男友怀中泣不成声。
周知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依旧反手抱住了女友，轻声道：“瞎说什么，你一直都是爱我的。”
“嗯。”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