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夜白没回他的话，只是鼓励他，''好好恢复起来，将来，照顾好你姐。我担心她一个人，生活不来。''
顾玉寒冷笑。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要是担心，你能忍心离开她？你不是不知道，她有多爱你！''想到顾玉荀，顾玉寒的情绪有些难掩的激动。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就是你不够爱她，或者说你已经不爱她了？''顾玉寒从床上坐起身来，眼神尖锐的盯紧他。
''我对她的爱，不比你少任何一点！你有多希望她好，我就有多希望她好！''
''这就是你表达爱的方法？如果是我，我不会舍得离开我的爱人！''
''可你要知道，人生从来就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现在你有多想从这儿出去，在你姐身边守护她，可你能吗？你做得到吗？你这么出去，除了给她带来伤，带来苦，你还能给她带来什么？''
董夜白一连串的逼问，让顾玉寒张口结舌，一句都答不上来。
看他一眼，董夜白脸色缓和了些，''我无意攻击你。''
顾玉寒重重的眼神看着他，似要把他看穿，''所以……你说的是自己？''
董夜白微愣。
''你有什么苦衷？''
董夜白呼吸微重，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只要知道，如果可以……我不会愿意离开你姐哪怕一分钟。所以……''
''将来，替我好好照顾她！还有……''他顿了一下，''尽可能的，把我不能给她的，替我补给她。''
''可你要知道，你的爱不是任何人都能补的！我只是弟弟，不是爱人，无能为力！''
''也许……以后她会有其他爱人！''
董夜白的这句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沉重。
从戒毒所出来，顾玉荀又回了医院。
她就蹲守在监护室外，哪里都不去。她怕，怕一不小心就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她已经很穷很穷。
穷到什么都丢不起了……
到半夜的时候，她靠在长廊的椅子上睡着了。董夜白远远的站在长廊处，深目看着她。
她冷得厉害，双臂抱着自己，有些瑟瑟发抖。
将来……
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将她抱起？
沉步过去，脱了身上的外套将她卷住。她混沌的微睁开眼，看到是他，还没说话，就被他直接从椅子上打横抱起。
''我们回家。''他轻轻开口。
''可是……''
''医生和护士都在，如果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么冷，呆在这儿只会把自己也冻病了。''
顾玉荀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没有再拒绝。
她经得起折腾，孩子却经不起。
''那你放我下来吧。''
她道。
他这样众目睽睽的抱着她，医院里值班的护士时不时朝她投来羡慕的眼神。她不害羞，只觉得悲伤。
她们不知道，如今的他们，看似亲昵，实际上……
彼此之间，早已经隔着跨不过的万水千山。
''让我就这么抱着你。''董夜白不肯松手，就这么抱着她进电梯，到楼下。
''玉荀，你该让自己长胖一点。''
她鼻尖发酸，侧头，将脸埋进他胸口。贪恋的呼吸着属于他的呼吸，闷闷的开口：''你也是……''
手，揪紧他身上的衬衫，''以后，到了美国……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那一夜。
顾玉荀洗完澡，换上睡衣后，没有锁门。
夜深下去的时候，她听到动静。床上的被子掀开，他高大的身子覆过来，长手长脚将她抱了个满怀。
明明没有睡着，却闭着眼不敢睁开。生怕心里的湿润，会蔓延开来。
董夜白吻她的头顶，吻她的发，最后，压抑的闭上眼膈。
一整夜，谁也没有睡意。
其实……
谁也不舍得就这么睡过去。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哪怕，仅仅是多一秒钟也好枝。
明天一到，就是分离。于是，谁也不敢擅自睁开眼。
可是……
时间，总会很好的唤醒他们。
当第一束阳光照进窗口的时候，董夜白搁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微微皱眉，伸手接过。垂目看向怀里，她看起来睡得很深的样子，被铃声吵到了，身子蜷缩了下，更紧密的偎进了他怀里。
心，颤动了下。他将手机滑开，还没说话，靳赟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董总，我已经到楼下了。''
''知道了。''
说罢，他将手机挂了。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紧了紧怀里的人。
''玉荀……''
开口唤她，简单的两个字，竟已经沙哑。
她没动，像是睡得很沉，不曾醒来。
董夜白抚着她散落在枕上的发，侧身，专注的俯首看她。手指，贪恋的抚上她的颊，呼吸，更重了些。
眼眶里，多了几分潮润。
看了良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顺手抽了衣服，往洗手间去了。
身后，床上的她，一动不动，木然得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不到两分钟，他又出来了。
一个吻，深深印在她额头上。而后，一路从鼻梁，到她小巧的鼻尖，再到她唇上，久久的停顿……
她感受到了，缠绵、眷恋、不舍……
顾玉荀睫毛颤抖了下，面上微凉，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抑或是他的泪。
''好好照顾自己……''他的话，散落在他耳边。
手，被他握住。
指尖，有股凉意划过。
她惊颤了下，要睁开眼来，双眼却被他忽然蒙住，''别睁眼。好好睡一觉……睡醒来，把一切都忘了！''
他好残忍！
眼泪，沾湿了他的掌心。
''还有，答应我……别追出来！玉荀，我们都洒脱一点！''
洒脱？
时值现在，她才明白……
原来，这段感情，洒脱的从来就不是她……
闭着眼，不知道多久，更不知道眼泪流了多少。只知道……
脚步声，伴着关门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终于，一点都再听不见。
她瘫软在床上，空洞的盯着天花板，灵魂像是跟着那个人一并飘走了。可是，连灵魂都追不上他……
胸口，一阵恶心。
她趴在床边上，捂着嘴，一阵干呕。呕不出任何东西，却碎了一地的眼泪。
无名指上，耀眼的四叶草刺痛了她的眼，她突然疯了一样从床上一坐而起。
赤着脚冲到窗口，扯起窗帘就见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楼下仰望她在的窗口。
她不可遏制的尖叫：''董夜白，你不要走！求你留下！''
楼下的他，什么都不曾听到。
''我做不到洒脱！你听到没有？我爱你……董夜白，我爱你……''
楼下的人，弯身，钻进了车内。
她忽然像个疯子一样，光着脚，顶着一头乱发绝望的冲出去。
电梯还没到，她推开安全通道，跑向楼梯。
两只白皙的小脚，被冻得发紫发青。小腹，开始刺痛。
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只丢了魂一样，往下冲。
待到了楼下的时候，原本停着那辆车的位置，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就好似，她此刻的心。
董夜白……
你好狠的心！
真的，好狠……
竟然可以如此决绝，如此不留余地……
眼泪，都已经流不下来。
双腿虚软，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双眸空洞的盯着不远处，毫无焦距。
''这不是楼上的小姑娘吗？大冬天的怎么光着脚坐地上啊？''买菜的大妈，提着篓子经过，被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不轻。
顾玉荀觉得自己此时此刻一定像鬼一样难看。
''快，快起来。''对方去扶她。
她完全没有力气，身子站不直。
''阿姨，借手机给我用一下，好不好？''她恳求，被冻得声音和唇瓣都在发颤，''我只要打一个电话！一分钟就好！''
''行，你拿着打。别说一分钟，十分钟也没关系。''买菜的大妈好爽的把手机掏给她，''你快起来吧，啊，你们年轻人真是不知道照顾自己，这看着就冷得慌！快起来，快起来。''
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来。
纤瘦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眼神却痴痴的看着车消失的方向。
直到现在，还在不死心的期待着，也许……他会突然折回来……
熟悉的号码拨出去，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喂'，她原本流干的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爱情原来是如此……
只要轻轻一个字眼，就能让你的灵魂也跟着飞灰湮灭。
放弃矜持，放弃洒脱，放弃骄傲……
''是我。''
''……''他沉默，呼吸很重。
''我一个人根本留不住你，对吗？''
''……玉荀。''他唤她，痛苦不比她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孩子的那晚你答应了我……我有了你的孩子的话，是不是……他可以代替我留下你？''
''不会。''他顿了顿，''玉荀，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孩子。''
''我是说'如果'！''她情绪失控，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如果有的话，我会叫你……拿掉他/她。''
她觉得晕眩。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黑了，整个世界都在顷刻间被颠覆了一样。
小腹，痛得好厉害。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像是关不了闸的龙头。
痛到最深处，她反倒笑了，''董夜白，其实……我们最不应该的是相遇。''
可是……
即便如此，若是再让她选择，她还会再一次用尽一切的这样爱他……
电话挂了。
她乖乖的将手机交给大妈。
''姑娘，你没事吧？''对方担心的看她。
她摇头，呵呵的傻笑，''我没事……挺好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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