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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文学 > 沸雪春雷 > 第十章 云魔子
 
  
一个精瘦的男人蹲在屋顶,手边放了个酒坛,时不时灌上一口,他的长发被一根绳子随意扎起,松松垂在身后,脸颊瘦削,胡茬潦草,最可怕的是一道横亘了半张脸的伤疤,几乎要把他的鼻子砍开,他的眼睛泛着被过量的酒精烧出的红色,浑浊不堪。他望着底下忙着清扫院子的杨婶,眼神掠过一丝精光:“死婆娘,进屋去。”
杨婶直起腰,捶着背,狐疑地望向男人:“什么?”
“让你进就进,哪来那么多屁话?”男人眉毛一竖,大声呵斥。
杨婶有点畏惧,放下扫帚进屋了。男人重新抬起头,淡淡地说道:“出来吧。”
远门的树后缓步走出了一个青衫小帽的男人,青衫小帽微微一笑:“裴有财?”
裴有财扫了一眼萧何,开口道:“睁开眼说话。”
萧何愣了一下,眯着眼,也不生气:“在下萧何,替家主来向您问好。”
“我就是一个铁匠,小本生意,有什么问好不问好的。”裴有财提坛饮一口,混酒顺着他的嘴角躺下,他满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一把。
“是吗?曾经的地榜第十七,来了这么一个小地方,是为何呢?”萧何仍是轻轻淡淡的,但裴有财已是身子一颤,他缓缓放下酒坛,浑浊的眸子泛起一些不清不楚的光泽。
“你在调查我?”裴有财慢慢地说道,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酒坛子,这个浑身透着懒散颓废的男人忽然摇身一变,周身气势陡然直上,化作凛冽澎湃的杀意,铺天盖地地压向萧何。
“别误会。”萧何踏前一步,这一步看似随意,身后气势却化作长江大河,瞬息便击溃裴有财的冷冽气势,裴有财眼瞳一缩,大磐境武修。
“在下并不是故意要调查您的,只是挑选合作伙伴,谨慎一些总归没错。”裴有财始终噙着笑,只是这笑容落在裴有财眼中有些森然的意味。
“大磐境的武修为何要来找我一个筑基气修?”裴有财沉默半晌,开口道。
“家主需要你去杀一个人。”萧何伸手甩了一枚玉简上去,裴有财接住,真气涌入玉简,很快就看到了里面的印刻的人物画像。这人,裴有财沉吟了一下,好像是村里的一个小孩子,有些印象。
“报酬?”裴有财问道。
“陆谦武气双修的秘密就在你要杀的那个人身上。”萧何言简意赅,裴有财却悚然动容。
......
次日。
芦墟村和洪崖镇离得并不很远,走半个时辰山路就到了。这对从小跑这跑那的魏涿来讲,不累,但比较气人的是身后骑牛的这位。
“啊,艳阳天。”隋恙半趴在青牛背上,边喝酒边大声赞叹这骄阳。而魏涿和谢无在地上走着。
也不知这两天隋恙和李阙德聊了什么,李阙德盛情邀请隋恙去他家做客,在他家亲自题字,隋恙在装模做样地推辞几番后,兴高采烈地骑着牛朝着洪崖镇去了,临走前还把地砖撬开,把魏涿私藏多年的四十两银子取走了,魏涿大怒,但又打不过隋恙,只得无可奈何。
“拿我银子,还让我走路。”魏涿嘟囔道。隋恙继续诗兴大发,装没听到。谢无就也一如既往的沉默,身后背一把剑,怀中抱着自己削的木剑,跟在青牛身边。很快便看到了镇口遥遥立着的一个高壮身影。
李阙德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见到隋恙三人,立刻快步迎上。魏涿却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脚步也慢了几下,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李阙德略有些怪异,不是脸,也不是动作,说不上来的奇怪。但魏涿转念一想,隋恙这个老狐狸都没说什么,兴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真被隋恙这邋遢老头气魔怔了?魏涿嘀咕道。
镇内高楼,许多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缓缓睁眼,他们目泛冷光地注视着镇口,其中一人一挥手,这些人全都消散在了市井人群里。
......
一方庭院,四处栽着常青树,阳光透过叶片,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点。青石板上有几套桌椅,这便是私塾了,是李阙德掏钱置办的。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读书声朗朗,不大的私塾里就几个跟魏涿一般大的孩子在摇头晃脑地背书,看的魏涿一阵汗颜,人家就看的进去圣贤书,自己却整天像个活猴,到处动来动去。惭愧啊惭愧。
“让先生见笑了,这么大个镇子,只有这么几个孩子念书,如今世道不同,重武,倒是轻了文。”李阙德屠户般的脸也是有几分怅然。
“倒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每个孩子都可以悉心指导,若是人多了反倒不好管教。”隋恙看着面容严肃的读书少年郎,也是感慨两句。
“先生说的有理,”李阙德苦笑两声,“这边请。”他走在前面,众人跟着他拐了个弯,眼前一下豁然开朗。这私塾后面居然有一片竹林,竹林幽深,依稀能听见里面的流水潺潺。魏涿跟着众人穿过竹林,不禁感慨,这就是有钱人的府邸吗?在家里种林子?太奢侈了。
“平日里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索性在私塾后面住下了。”李阙德解释道。
大青牛被隋恙留在了门口,众人随着李阙德往里走。这竹林还真大,沿着小路兜兜转转半天,才看到了一栋别致的小屋子,推门而入,如眼之处全是书。书架上满是书籍,书案上也满是书籍,魏涿这才想起来一句话,张德酬好字,李阙德好书。魏涿随手取下一本,翻了两下,满眼都是“之乎者也”,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悻悻作罢。
“我这小地方平时也没人来,让先生见笑了。”李阙德抱拳解释道。
小破地方?那我家算啥,狗窝吗?魏涿腹诽道。
“无妨,书中自有黄金屋。”隋恙笑笑,一改以往的邋遢劲,倒真有几分仙风古道的气派。李阙德也哈哈大笑,两人交谈得热切时,隋恙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还不动手吗?”
李阙德面色大变。
魏涿缩在一旁,懒洋洋地看着隋恙和李阙德攀谈,感觉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他开始胡思乱想一些东西,比如为什么李阙德这么执着地想让隋恙给他题字?真有这么傻的人吗?奇怪,怎么这么困。眼皮越来越沉重,魏涿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眉眼低垂的谢无就突然抬眼,他伸手就去抓瘫倒在地的魏涿,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一股青烟冒起,魏涿瞬间消失不见。谢无就毫不迟疑,提起木剑,翻窗跳将出去。
“别装了,你是谁?”隋恙懒洋洋地抬起眼,望着“李阙德”。
“李阙德”微微一笑,一耸肩,整个人身形面容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李阙德的高壮身材迅速坍塌,变作一个白白胖胖的笑面罗汉,只是这罗汉头顶没有戒疤,反而是一些狰狞而瑰丽的黑色花纹。如果魏涿在场,他一定会认得,当时围杀陆谦的时候,此人就在场。
“在下云魔子,见过前辈。”云魔子白胖的脸带着和善的微笑,简直可以说是如沐春风,但任何一个在西边混过的修士,一定都知道云魔子的凶名。西北四邪,排行第一的便是这云魔子。他的嗓音很怪,不像男人的音调,反而是女子极为柔媚的嗓音。
“那个黑屠户呢?”隋恙并没有理会云魔子,开口问道。
“等魏涿死了,在下自然会放了他,知道你二人投缘,这是给老先生的一个面子。”云魔子微笑道,但随即他紧紧地盯着隋恙,他很困惑,自己已臻入两仪境多年,只差一步便可神游,但依旧探查不出隋恙的修为,莫非是太清境的仙人?“只是在下想知道,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他观察了李阙德很长时间,自认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足以以假乱真。
隋恙嘿嘿一笑,笑得极其神秘:“你不会真以为那个黑屠户只是个有浅薄修为的普通人吧?”
云魔子的表情终于变上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笑意盎然的模样:“此地已布下天罗阵,您那个徒儿只是白费力气,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是啊,白费力气。”隋恙叹喟道。
云魔子忽然脸色骤变,因为天罗阵内少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谢无就。“出去了?一个连筑基都没到的气修从天罗阵里出去了?”他的声音为了过于震惊而变得极其尖锐刺耳。
院门外,大青牛驮着谢无就,欢快地撒丫子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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