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笙心情复杂的给慕老太爷行了个礼，慕老太爷对她说了句请起，慕寒笙才走到叶氏的身边坐下。
大人间的事情，慕寒笙不好多插嘴，老太爷让她也在场的目的不过是因为她也要知情。
但慕寒笙的想法，对他来说是不重要的。
“昨日在贵府上发生的事情，是我管教无方，我该来向你们赔罪。”慕老太爷的手，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说出的话虽是带着歉意，但却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慕老太爷这话对的是叶念卿说的，慕老太爷终归还是长辈，叶念卿心中虽是有气，也压了下去，从容道：“老太爷身子近来不爽利，小侄也是担心，您如今亲自来了我府上我自然是不敢对您再有芥蒂，只是昨日那事，慕府的大姑娘做的实在歹毒，我没有为我这妹妹与外甥女原谅的理。”
叶念卿这话回的漂亮，该有的场面话在前，真正的态度在后，慕老太爷在军中多年，与无数人打过交道，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顺着叶念卿的话，看向叶氏，还是带着那股子端着的语气，对着叶氏道：“我与你母亲，都知道你的委屈，那顾姨娘如今已被打发到庄子上去，家中那孽障我也好好的打了一顿，昨日之事，大丫头有错，我也不来像你求情，我慕家不是不明辨是非的人家，你也大可以放心，从今往后，断不会再出现以往的那些事端。”
叶氏起先还低着头，听到后面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叶念卿，慕锦城被打之事她完全不知情，看着哥哥的脸色，他应该是早就得了消息，特意瞒着她，可是怕她一时心软再回去？
她的心中苦涩，面上也带了一点出来，叶念卿心下一沉，他看着叶氏，摇了摇头。
叶氏见哥哥这般，心内更加不是滋味，她攥紧了手帕，直视着慕老太爷道：“父亲，往日的事情媳妇不再去追究，管她顾姨娘还是慕锦城，在我心中早已经变得无关痛痒，您今日来的意思我也明白，想赔罪是一方面，而想要将我与笙儿带回慕府，恐怕又是一方面。”
慕老太爷见叶氏这般开窍，满意的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但叶氏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动作停住了。
叶氏跪下朝着慕老太爷，接着道：“媳妇感激您与母亲这些年来对的照拂，虽说我与慕锦城之间没有感情，但你们二老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与笙儿。从前我也想着这样便够了，只是慕锦城与那顾姨娘母女做的越发过分，我与笙儿每每躲过险镜，我都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可我也会后怕，若是没有躲过，我与笙儿是否还能有今日的日子？昨日那慕寒清竟然意图让人玷污了笙儿的清白！到如今媳妇想起来，都恨不得让清丫头永世不得翻身！方能解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头之恨！”
慕老太爷有些不耐烦，他本以为既是他亲自来了，叶氏与叶念卿总归是要给他这个老人家一点脸面，只是如今看来，他这儿媳妇的气性要比以往大了许多，也就沉声道：“顾姨娘与大丫头，我亲自出手去惩治了，她们犯了这样的错，我也没有在留着她们这两条命的道理！你无需再去担心，现如今也快要年下了，你这当家主母还在娘家不乐意回去，成何体统！”
慕寒笙听到祖父这般说，也就顾不上什么能不能说话的礼数了，她走上前将叶氏扶起来，对着叶氏道：“母亲身子不好，这地上冰凉，您不可久跪，再跪下去，您的腿又要痛上个好几日了。”
慕寒笙这话就是说给慕老太爷听得，叶氏未出阁前在府中娇生惯养，哪里有什么病根，现如今身上的毛病，全都是在慕府中，被顾姨娘与慕锦城折腾的。
顾姨娘刚被慕锦城接回府的那一年，正是年关，母亲心中虽然失落但该安排的全部给顾姨娘母女安排的周到，就是这安排周到让顾姨娘有机可乘，她诬陷母亲送来给慕寒清的香囊有问题，将慕寒清在外头染上的风寒怪罪到了母亲的头上。
那慕锦城从来都是没有站在过母亲这边的，听了顾姨娘的话直接去了母亲的房中，将母亲带到了顾姨娘的院中，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最后是母亲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才被下人抬着回了房。
那日慕老太太与慕老太爷全都不在府中，回来时事情已成了定局，慕老太太心中虽不喜顾姨娘，却也没有彻查下去。
母亲被迫担了个妒妇的名头，那时候她性子太倔，不肯向外多说一句，这些旁人全部都不知情。
慕锦城那时只顾着为顾姨娘与慕寒清做主，连一眼都没有多看母亲与自己。
若是慕锦城气势汹汹冲过来惩治母亲时肯多看一眼，便会发现，自己那时候也在病榻上，小脸烧的通红！
往日种种的一切，慕寒笙从没有忘了，上辈子她软弱无用，可这辈子，她不能就让那些事情白白的发生！
扯出了旧事，慕寒笙自是没有再退让的道理，她知道慕老太爷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慕老太爷之所以能够说这些话也都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但该说的话总要有人说。
慕寒笙将叶氏扶着坐下，转过身去对着慕老太爷道：“祖父，笙儿今日也不懂礼数一回，想要斗胆问祖父几个问题。”
慕老太爷点点头，他倒是要看看这笙丫头能够说出什么花来。
慕寒笙得了慕老太爷的首肯，也就不再客气，直接道：“祖父，您说您会处置好顾姨娘与慕寒清，可您有没有想过，若是真让顾姨娘与慕寒清就此消失，以父亲对顾姨娘与慕寒清的喜爱，母亲回了府中会不会再次受到伤害？您能管的了一时，您能管的了父亲一世吗？父亲不会怪您什么，可他会把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我母亲的身上！”
慕老太爷双目怒瞪，大喝了一句：“他敢！”
慕寒笙毫无惧怕，接话道：“笙儿相信！父亲他做得出来我所说的那些事。他为了个莫须有的孩子就能提着利剑来要了我母亲的性命！若是照您所说的那般，那母亲在父亲眼中，怕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息！”
慕老太爷被慕寒笙问的哑口无言，其实慕老太爷心中也是明白自己的大儿子平常有多混账，只是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该在他的掌控之中，逆子不听话，打两顿也就好了，却没有仔细的想想慕锦城之所以如此，根源到底是什么。
现在慕寒笙说了，他也就明白了，慕老太爷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他觉得慕寒笙说的有理了，也就不会怪罪慕寒笙，心中反倒觉得这孙女的胆量不错，要是个男娃，他定要好好的培养！
慕老太爷喝了口茶，才道：“你与你母亲的委屈我知晓了。今儿我也不强求，若是你们往后想通了就回府，我虽年纪大了，管教自己儿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慕老太爷这话已经是退让了，慕寒笙还因着想起往日母亲受过的苦痛而难过，心内虽然感激却也没什么笑意，只是对着慕老太爷说了一句：“孙女谢祖父成全。”
慕老太爷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是要离去的样子，叶念卿与叶氏也起身，老太爷摆了个且慢的手势，对着他们道：“无需送我，我这人不计较这些虚礼，归根结底是我慕家做的不对，我那逆子有六分的错，而我就有四分！往日我只觉得那些是内宅里的小打小闹，但如今我也明白，这事论起来也是大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老朽如今实在是羞愧！”
叶氏眼眶微酸，对着慕老太爷道：“父亲不必如此。”
慕老太爷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说是无需送，叶念卿还是将慕老太爷送到了府外，慕老太爷与父亲年轻时也是故交，若是妹妹没有嫁给慕锦城，叶慕两家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的境地。
老太爷身子不好，不能再骑马，只能坐着马车出行。
叶念卿目送着慕老太爷的车马走远，回庆奚堂时心内还回荡着妹妹与笙儿方才所说的所有话。
妹妹能够那般说，他的心中很是高兴，现如今妹妹是真的顿悟了，不会再重蹈覆辙！
只是妹妹所受的那些苦……他也定是不会善罢甘休！叶念卿的眼中冒出狠意，一旁的护卫见了，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老爷这般的眼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往常老爷不这样，得罪他的官员都会被惩治的很惨，这回惹了老爷的这人，不知做出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庆奚堂内，因着慕老太爷走前的那番话，叶氏心中难免有些沉重。
论起来，慕老太爷这些年对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方才她说的那般不留情面，是否太过不给慕老太爷面子？
慕寒笙了解叶氏的性格，趴在叶氏的腿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叶氏道：“母亲无需自责，方才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真实实的无半点虚言，祖父深明大义，又怎会觉得母亲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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