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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文学 > 被迫玄学出道后我红了 > 第182章 晋江
 
燕时洵注视着邺澧, 几乎被那双眼眸中的光亮吞没。

邺澧将神名借给了他,因此此时,大道尚与他同在。

透过那双眼眸, 燕时洵像是看到了堆积了千百年的死亡, 可是最深的黑暗里, 却升腾起唯一一点光亮,刹那间深海燃烧起火焰,冰雪消融,火山岩浆喷薄而出, 整片黑暗,亮如金乌燃烧。

而倒映在双墨色眼眸里的……是自己的面容。

燕时洵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疑惑, 他隐隐约约觉得, 邺澧所说的话并非神与人之间的对话, 而只是单纯是两个人没有任何距离的低喃。

邺澧不需要自己的供奉, 也不想要人间香火……那他,想要什么?

十几年前,在看到父母的眼泪和恐惧之时, 燕时洵就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付出, 他们所有的笑脸和关爱,都想要得到对等的东西。

比如可以与人炫耀的资本,比如可以通过孩子看到的可以希冀的美好未来。

后来,燕时洵走街串巷, 接触到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 无论是富贾一方的豪奢, 还是老城区守着小摊维持生计的普通人, 都有着相似的情感, 他们都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争分夺秒的学者想要一天有二十五小时,创业总裁想要健康的身体,母亲惦念着的孩子想要的新书包,父亲发了工资喜气洋洋的去割了两斤肉给家中女儿做红烧肉……

人间烟火,不外如是。

燕时洵看得懂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在除了驱邪镇鬼,守护其他生命平安之外,想要的是什么。

他也曾在结束了委托,将上身恶鬼驱散之后,坐在小巷的老树下静静的看着喜极而泣相拥的一家人,心中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也许是那顿没能吃上的,李乘云亲手做的元宵。

也或许是再见李乘云一眼,告诉他不必担心自己,他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小少年了,就算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虽然,偶尔也会在烟火热闹的间隙,忽然感到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的孤独……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燕时洵不知道。

当局者迷,他看不清自己。

但这一刻,燕时洵看不懂的人里,还要再加一个。

——邺澧。

邺澧想要什么呢?

鬼神在乎的东西,邺澧都拒绝。

邺澧能够沟通天地大道,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呢?

燕时洵的眼眸中,难得浮现出一丝迷茫。

“你……”

他看着邺澧的神情复杂:“你的意思是,想要和我一起同行?”

图什么?

他和其他日进斗金的驱鬼者不一样,他口袋里的钱永远只能维持普通生活而已。

即便张无病支付给他的酬劳不菲,过往也有很多家庭条件不差的委托者不容他拒绝的塞给他很多酬劳,但是燕时洵从来不在意,看到谁需要就给对方打了过去。

比如那位意外而死的医生的父母。

燕时洵不需要这么多钱,他对物质的要求程度很低。

所以他乐得看到那些钱在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帮助那些人重建生活。

和他同行……可是竹篮打水,什么都得不到。

“即便是道士们请借神力,所能借来的也不过是些许残留在四方神位上的力量,降神术更是早在百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人成功施展过,人间早就没有了神明的痕迹。”

燕时洵诚恳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海云观或者其他大门派,能够给你的东西都远远多于和我在一起所得。”

邺澧已经不像是刚刚震怒之时的冷冽肃杀。

心爱之人在怀,连带着他也沾染上了人间的温度。

“我想要的很少。”邺澧语气中带笑:“我只想要你。”

“有你就已经足够。”

足够慰我千百年失望与冰冷。

“能培养出李乘云,海云观确实很好,但是……海云观没有你。所以时洵。”

邺澧低低笑着,带起胸膛一片震动:“下次再想要说服我的时候,记得找一个有你的。”

“比如,我看你那个小院子就不错。”

燕时洵:“……???”

燕时洵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他曾经看过的推销员,并且是非常有良心,生怕对面吃亏的那一种。

只是与推销员不同的是,他疯狂向对面推荐别家,对面却疯狂表示自己就要这一家。

燕时洵有些怀疑,难道神明与凡人之间有这么大差距吗?为什么想的东西截然不同。

他感受到了难言的烦躁,一向能够看清真相的思绪卡了壳,像是石子卡住了齿轮,没办法继续运行下去。

这样的情绪让燕时洵感觉血液向脑部的供血都加快了,身体温度上升,脸颊发热甚至连耳朵都红透。

“啧。”

燕时洵摸了摸自己热得和暖手宝一样的耳朵,烦得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但也亏了这个动作,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到现在还在邺澧怀里。

燕时洵果断推开邺澧:“行了,你那些阴兵差不多结束了吧?”

“道长们过来了,阴气太重,和我不一样,他们承受不住。”

燕时洵平静道:“是时候鸣金收兵了。”

他回身向公路另一侧看去。

远远就可以看到,好几名身着道袍的海云观道长,正在急速向这边跑来。

看来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另一侧的人,很快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如果不收敛好浓重阴气,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负担。

燕时洵皱了皱眉,严肃看向田野之上。

弥漫开来的血雾和腥臭气味中,之前还高高在上的阴差已经如丧家之犬般狼狈奔逃,但依旧逃不出精锐大军的长刀范围。

很快,整片山野就逐渐安静了下来,那些恶鬼的哭嚎和阴差求饶的声音,都渐渐弱了下去。

只剩下深秋的冷风从旷野上吹过,带来阴冷的寒意。

冷风从燕时洵因为剧烈动作而松散的衣服缝隙中钻进去,原本温热的肌肤碰到凉风,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燕时洵抖了抖。

邺澧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的模样,原本退后的脚步重又上前,抬手摸了摸燕时洵半隐在发丝下的耳朵。

柔软的,热的……

邺澧晃了晃神,修长冰凉的指腹几乎克制不住想要揉捻指下的软肉,但他还是凭借着恐怖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惊动燕时洵,让还没有彻底落进猎人陷阱里的大猫猫受惊跑走。

“穿的太少了。”

邺澧回神,皱了皱眉:“深秋郊外,温度太低了。”

阴气也是造成此地格外寒冷的原因之一。

他不动声色的掀了掀长长如鸦羽的眼睫,冷漠看向旷野上的十万阴兵。

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扫荡完战场的精锐大军沉默后退,原本凝实的身躯溃散成丝丝缕缕的黑雾,与黑暗环境融为一体,很快就有序的逐渐消失不见。

正如来时一样寂静无声。

而说着话,邺澧平静收回视线,极为自然的手掌滑下,帮燕时洵整理了一下衬衫,抚平上面的皱褶,又平静的帮燕时洵拢好了大衣。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燕时洵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邺澧冰凉的手掌,甚至连对方手指游走的轨迹都能够感觉得出来。

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微凉,像是冬夜守着火炉温热时的一丝醒神凉意,令人记忆深刻,下意识给出了反应。

过大的温度差,让燕时洵忍不住绷了绷结实的腹肌,瑟缩了一下。

但不等燕时洵皱起眉出言,邺澧就已经刚好卡在他所能接受的限度上,沉稳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那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氛围也随之消散,让燕时洵松了口气。

脸颊和耳朵上的热度也渐渐退去。

燕时洵迅速收拾好了情绪,等他再重新抬眼看向前方时,就发现刚刚还在的精锐大军,竟然荡然无存。

只剩下无人的旷野,寒风吹过,枯枝草叶籁籁抖动,轻微的声响更加显得天地寂寥空旷。

唯有地面上到处遍布的血液碎肉和恶鬼枯骨,还在证明着刚刚的一切并非一场错觉。

燕时洵:“……?”

邺澧什么时候让这些阴兵撤退的,他怎么没注意到?

不过,他只是提了一句,邺澧就放在了心上……

燕时洵皱起了眉。

他总觉得,邺澧对他的态度太奇怪了。他一个凡人,能对神明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时洵在心中暗暗记下疑惑,但同时也意识到,邺澧对他也造成了影响,甚至让他没有注意到阴兵是何时撤退的,失去了对环境的警惕性。

这足以让燕时洵戒备。

但不等燕时洵再问出口,另一侧的道长们就已经赶到。

燕时洵听到了脚步声一转身,就对上了道长们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

道长们来的时候,离老远就看到了旷野之上浑身缠绕着黑色雾气的阴兵,也看到了两方之间的互相拼杀。

不,那根本就是一方压倒性的胜利,另一方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等着长刀落下,血肉喷溅。

即便是阴差,也逃不了死于刀下。

这让道长们心中大骇,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地府阴差与阴兵自相残杀。

因为没有看到前因,再加之酆都早已经百年闭门,没有人再见过他们的踪迹,甚至已经渐渐成为了传说,被年轻一代质疑真实,所以道长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两方阴兵根本不是同一阵营的可能。

他们看到的,就是地府之人分成了两派,一方在屠杀另一方。

其中一位道长当时就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福生无量天尊!这,这,这……”

这几位道长都是多年来一直追查阴路方位的,比燕时洵更加了解阴差押送恶鬼一事。

即便阴差的举动奇怪,也吞噬镇压地府的力量增强自身,但是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地府自家事,并没有想到阴差早就已经随着阎王死去而有了二心。

监守自盗。

“这是在内讧吗?”

一位道长忧心忡忡:“我们要不要上前?”

地府到底执掌着阴阳轮回,如果地府真的出了事,死去的亡魂无法往生,都堆积在人间,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这位道长想要从根源上杜绝这种可能。

但是其余道长注视战场片刻,却有些迟疑:“……等等再看。”

“燕道友就在前方,但一直没有动作。”

道长遥指前方的燕时洵:“燕道友还在和友人聊天,看起来情况并不紧急。”

“我等毕竟没有看到之前的情况,还是向燕道友问明情况之后,再做决定,这样妥当些。”

达成了统一想法后,道长们就迅速上前,想要与燕时洵汇合。

结果刚一靠近,还没等说话,就看到了燕时洵身边高大的男人凑近了燕时洵。

男人微微弯下腰,墨色的长发从肩膀滑落,低垂下的眉眼间笑意柔化了锋利,抬手细心的为燕时洵整理稍显凌乱的衣物,还摸了摸燕时洵的耳朵,态度很是亲昵。

燕时洵并没有拒绝,看起来态度也很是平常,还在与对方低语。

而从风中隐约递过来的话语中,道长们还听到了天冷加衣服之类的话。

再强大锋利的人,也有自己的软肋。

那是他心甘情愿为之付出所有情感和柔软之人。

所有道长齐齐停下了脚步,目光不断游离在燕时洵和这个男人之间。

“燕道友……”

好半天,才有道长颤巍巍出声:“是,是谈恋爱了吗?”

“和,和这个人吗?”

几名道长中,唯一一个因为自家徒弟崇拜燕时洵而对他多少有些关注的道长,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没,没听燕道友提起过啊。”

“而且,性别是不是不太对……是朋友吧?”

那道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自己闭了嘴。

朋友之间……会亲密至此吗?

道长想了想自己和友人之间日常弹琴论道的场景,又试图想象了一下友人要是像这个男人一样的举止……

他抖了抖,目露惊恐。

但其他道长的疑问,反倒激起了一名与宋一道长一脉交好的道长的叛逆心。

他重重一哼:“怎么了?我们又不是全真派,谈个恋爱怎么了,你们是从棺材里挖出来的老古董吗?这都要说?”

“恋爱自由没听说过吗?”

道长一梗脖子,硬气道:“燕师弟想和谁谈恋爱就谈,关你们这些老家伙屁事!”

其余道长:“…………”

嗯……不愧是与李道长那一脉交好的道长,连脾气也和李道长如出一辙的暴躁。

这一脉真的让人又爱又恨,天资高到其余人望尘莫及,却偏偏个顶个的脾气不好。

李道长就不用说了,他要是生起气来,连监院都拎起来揍,他弟子宋一道长就算是年轻一代佼佼者,四十几了还被满山追着打,经常被游客震惊围观,也算是海云观一景了。

还有游客特意跑来想要看宋一道长被揍,没赶上还会遗憾的问道观里的小道士,揍道长的节目哪天有表演,搞得小道士人都疯了,大喊我们是正经道观没有这种节目!

宋一道长倒是个严肃不苟的性格,但偏偏门下的入室弟子路星星是个不靠谱的,于是他们师门依旧每天揍徒弟追着满山跑。

整个海云观都已经习惯了。

就连这个与宋一道长关系好的,都连带着被影响成了这个性格。

那道长还在维护燕时洵和“燕时洵的恋人”。

“年龄光长褶子没长修养,别人恋爱干尔等何事?管那么宽要不明年马道友不用设立结界了,台风一来就把你放海面,当时就遮住了整个海岸线。”

道长横眉立眼,抬手一指邺澧:“就这长相,和我家燕师弟不般配吗!多有夫妻相啊!燕师弟不找这样的,难道找你吗?脸可大。”

其余道长:“!!!”

可以了!闭嘴吧!知道了!

唯有早就注意到几名道长之间争论的邺澧,眼眸染上了笑意。

海云观……真是不错。

下次如果这位道长请神,回应一下也占不了太多时间。

邺澧默然想着。

而道长们接连承受了几波精神攻击,等走到燕时洵面前时,明明根本没打过架,却一副体虚力竭的心累模样。

燕时洵:“?道长们在来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吗?”

道长们:“……唉。”

别提了,不想回忆,他们怎么会有个这么暴躁的道友?简直洗脑,他们现在脑海中还回荡着“脸可大人可宽干你们何事”的声音。

维护“燕师弟恋爱”的那位道长,亲亲热热的上前,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一枚法器,直接拽过燕时洵的手,往他手掌心一拍,豪迈道:“份子钱!”

燕时洵:“……???”

他觉得他和这位道长对于“份子钱”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或许这位道长想要说的是见面礼?

看到燕时洵疑惑的模样,那道长本来消退下去的维护之意又熊熊燃烧了起来,看着燕时洵的眼神简直堪称是慈爱。

道长之前就听说了,乘云居士只有这唯一一个弟子,结果多年来乘云居士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这个弟子也没有认回海云观,一直孤狼一样独行。

说不准燕师弟一直都没有体会过被师门保护的安全感,才一副根本不相信有人支持他恋情的模样。

这么一想,燕师弟也太惨了!

道长护短的心思一起来,连带着看身边其余几位道长的眼神都不对了,带着谴责。

其余道长:“???”

福生无量天尊!你在想什么呢?别乱想!!!

但道长已经拉着燕时洵的手,语重心长的道:“燕师弟,有什么困难就和师门说,乘云居士不在,我等就是你的师门中人,随时准备为你撑腰,你放心大胆的做想做的事情,不用顾虑别人的目光。”

说罢,道长又掏出一沓黄符,直接往邺澧手里塞:“别客气,和燕师弟好好的。”

燕时洵一头雾水,邺澧却轻轻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主动询问这位道长的姓名。

“我姓王。”

道长一副面对自家人,诚恳亲切的模样,道:“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海云观找我,我要是不在就找我徒弟,一样的。”

“当年乘云居士带你回海云观的时候,我还没有出师,跟在我师父身边做个小道童,没在观中,也没有看到你。”

道长看向燕时洵的眼神带着感慨:“之前倒是听宋道友提起过你,没想到你已经长到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想了想,道长还回忆着自己印象中年轻人的模样,僵硬生疏的向燕时洵握了握拳,干巴巴的说:“加油,冲压。”

他记得,之前路过商业街的时候,就见过年轻的女孩这么祝福有了恋情的朋友。

虽然他不懂“冲压”是什么意思,但总归是年轻人搞出来的新奇东西,跟着说准没错。

道长:我刚骂完身后这堆人是老古董,绝不能暴露我也不太懂年轻人时尚的事实,不然就太丢脸了。

燕时洵看着手里的法器,沉默了好半天,才低低笑了出来。

“谢谢,王道长。”

燕时洵眸中带着轻柔的笑意:“如果王道长有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吧。”

那句不伦不类的“冲鸭”,让燕时洵认为这位道长应该是想要贴合年轻人的用词,结果搞了个乌龙,误用了“份子钱”这个说法。

但是,王道长在乎他的感受,愿意为了他而调整态度的事,燕时洵还是领情的。

燕时洵不随意与人结因果,但是这份带着暖意的因果,他愿意接下。

王道长和燕时洵的理解虽然南辕北辙,但依旧愉快的达成了共识。

看着燕时洵和邺澧“小两口”和谐相处的模样,王道长还得意洋洋的扫了眼身边的道长们。

那眼神简直是在说:看见没?事业爱情双丰收,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我家的!

其余道长们:“……”

有道长痛苦捂眼。

监院,监院我申请换个工作!

几人之间的寒暄很快结束,燕时洵也正色向道长们简要说明了刚刚的情况,解释了那些阴差的事情。

“什么!”

道长震惊:“怎么会这样,地府无人管理这种事情吗?”

燕时洵与邺澧对视一眼,没有说明阎王已死的情况。

天机不可泄露。

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的前提下,或是大道认为此人没有资格窥得天机,那此人在听到天机之后将要面临的,就是生死绝境。

不少得道之人都曾试图窥见天意大道,但是其中一部分,都在窥见的那一瞬间身死。

即便如李道长那样道法高深,也几乎濒死。

燕时洵此时若是说出了真相,才是在害道长们。

所以,他只平静垂眸:“不可说。”

道长们了悟,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懂了。”

其中一位道长感慨的向燕时洵一抱礼:“辛苦燕道友帮助我等解决阴路之事。”

“若今夜没能守住阴路,让那些已经异变了的阴差进入滨海市。”

道长抬头看向旷野中仍旧残余的血液碎肉,声线下压抑着轻微颤抖:“那就是……我即便身死也不可被饶恕的罪过了。”

海云观以苍生为道,保护生命是他们的责任。

但如果真的因为他们力所不能及,让千万人口的安全被威胁,那道长们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甚至道心崩塌,即便活着也修为再无寸进了。

王道长也感慨,燕师弟不仅是救了滨海市的生命,也救了他们啊。

在确认过这边的阴路已经彻底解决了之后,道长们赶紧联系官方负责人,告诉对方危机已经解除。

而道长们则手持法器符咒进入了田野公路,开始清理落在地面上的血液和碎肉,驱除阴气,重新恢复此地的生机。

救援队也赶了过来。

整条公路被封锁,救援队和道长们地毯式清理所有的缝隙,确保不会留下一丝阴气影响过路人的安全,或是影响到周围村庄。

地面上的血迹也被冲刷干净,碎肉被清扫成一堆。

在深秋初冬的寒夜里,空气中清爽的水汽味道取代了血液的腥臭,生机取代了死气。

而在山林尽头,一轮朝日,缓缓升起。

最深的黑暗已经过去,整个山野都迎来了光明。

金红色的霞光散落下来,为山林镀上了一层金边,美轮美奂。

再不见昨日的幽暗。

综艺咖被找到的时候,整个人屁股朝外撅着把自己埋在灌木杂草之间,瑟瑟发抖的似乎想要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却偏偏更像是鸵鸟,顾头不顾尾。

救援队员看到都“噗呲!”一声,乐了。

综艺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乍一听见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救援队员见吓到了综艺咖,有些抱歉的蹲下来,笑着道:“放心吧,都安全了。”

“不冷吗?车上有毯子和食物,走吧,灌木丛里没吃的。”他打趣道。

几次过来救援,连队员都已经和节目组众人熟悉了。

综艺咖起于末微,精于人情世故,对于身边人的声音和长相身份都会记住,所以一下就听出来了这声音是救援队员的。

他赶紧把自己的头从灌木丛里拔出来,结果没想到拔到一半……

卡主了。

综艺咖模样滑稽又可怜,像是被缠住了鹿角的大胖鹿。

“哎呀,哎呀!”综艺咖可怜的喊:“我的脖子,头,头!”

救援队员憋着笑上前,拿开横枝交缠的树枝:“拔都拔不出去,所以你是怎么把头伸进来的?”

综艺咖哭丧着脸:“没见过爬上去爬不下来的猫吗?没见过吞了电灯泡吐不出来的人吗?我这算什么,已经很好了好吗!”

救援队员安慰道:“好好,特别好,你别动哈,放着我来,我是专业受过训练的,你放心。”

综艺咖欲哭无泪。

但是旁边的救援队员们都快要笑疯了。

虽然他们还在顾虑着综艺咖的心情,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但是紧张提起了一夜的心,却慢慢放松了下来。

紧绷和担忧过后,所有人都迎来了轻松的安全感。

包括综艺咖本人……和他屏幕前的观众们。

蹲了一夜的观众,觉得自己脚都快蹲麻了,看到综艺咖和救援队的人在一起,才放下心来。

[讲真,我也快要吓死了。天亮了,我也终于能安心睡觉了。疲惫jpg]

[只有他的分屏和别人画风都不一样,躲了一夜,好家伙,不愧是你。]

[鹅鹅鹅鹅鹅鹅多敬业啊!请各位综艺节目导演看看他,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忘拉满节目效果,这个被卡主的姿势也好笑了。]

[所以……灯泡真的能吞进去吗?有点好奇,心动想要试试。]

[???你别随便心动,这档节目的经验告诉我们,凡是“心动”的,最后都变成了“心惊”。]

[笑死,前面的要是真去试了就有意思了。]

屏幕前的观众们都在轻松的聊天,但官方负责人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他的几个手机轮番响起,接了这个还没挂断就接起了另一个,看得旁边第一次亲眼看到特殊部门是如何工作的制服人员们,都大开眼界。

“好像也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有人嘀咕着:“就是比我们更忙了。”

官方负责人听到了这话,笑着抬头:“当然,我们都是一样的——为了保护生命而奋斗。”

节目组的人很快就都被找了回来,除了路星星安南原他们是实打实的被吓得半死,其余人状态都很好,顶多有几个因为吹了山里的冷风,有些着凉,和救援队一起回来的时候一直打着喷嚏,没一会儿就用完了一整包纸。

感冒是其余人受到的最重的“伤”了。

倒是找到井小宝的时候,救援队员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孩童纠结的背着手,软嫩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来回掰,像是在畏惧什么东西,犹豫不敢上前。

救援队员心都化了。

“小朋友,和叔叔一起回去找家长吧。”救援队员掏出糖:“叔叔这有糖吃。”

有些救援队员并不知道井小宝的身份,当时井公馆出事时,他们没去,而是守在了其他地方。

他们看井小宝年龄小,还穿着不太厚的小西装背带裤,有些担忧这么冷的天气,会不会把孩子冻出病来,所以想要赶快带着井小宝回去查查身体。

井小宝犹豫又害怕的开口:“我不敢回去找家长。”

他抿了抿嘴巴,欲哭无泪:“燕燕一定会揍我屁股。”

救援队员:?燕先生家的孩子吗?

“不会的。”

救援队员温声劝道:“别看燕先生看着凶巴巴的,但是他是最讲道理的人了,他不会揍你的。”

这孩子也太乖了,燕先生真会教孩子,也太懂事了。

有些年长的救援队员感慨着,和家里皮猴一样的臭小子一对比,对井小宝的好感度疯狂上升。

还有救援队员向井小宝承诺,要是燕先生要揍他,自己一定拉着燕时洵不让揍。

井小宝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对方:“说话算话。”

救援队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与厉鬼做约定,于是毫不在意的一点头:“当然。”

毕竟谁家孩子要是丢在山里一夜,家长不得急哭了?怎么还会揍孩子呢?心疼还来不及。

救援队员如是想到。

但是他不知道……

井小宝这一夜,真的在山林里玩疯了。

那不断回荡在山林间的“咯咯咯”稚嫩笑声,就是对恶鬼最恐怖的催命符。

很多恶鬼在魂飞魄散之前,都将这声音印刻进了魂魄,深深恐惧着这个看起来小小一团的孩童。

恶鬼:妈妈我要回家!这孩子比我还恐怖,吓死鬼了!

不,已经死了!

因为燕时洵忙于其他地方,所以没有燕时洵的监管,井小宝开开心心玩了个爽。

直到他发现燕时洵的气息出现在公路上,而整个鬼气构筑的虚假世界破碎,阴气消散,这才想起来……

他是有家长的鬼来着!

井小宝:qaq

就像是出门尽情玩耍的孩童,带着一身泥巴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害怕。

不过井小宝坏心的找了个看起来就心软的生人为自己背书,他觉得,既然已经做下了承诺,那燕就没有再揍他的可能啦!

井小宝:嘿嘿嘿~

燕时洵和邺澧并肩而行,初升的朝阳将金红色的光芒洒了他们一身。

两人修长的身躯相互靠近,互相低语时,俊美的面容上都带着笑意。

而他们彼此的影子在身后相互交融,成为一体。

从不对他人展露笑容的人,在面对唯一心爱之人,才将柔软一面展现出来,任由索取情感。

也因此十足珍贵。

王道长锤了锤老腰,一直起身,远远就看到朝阳下的两道身影。

他不由得感慨:“多般配啊。”

本来向这边走想要帮忙的道长顿了顿,立刻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莫名有种饱了的感觉呢,呵呵。

等看到燕时洵两人沿着公路悠闲踱步过来,路星星高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师叔,师婶!”

路星星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怎么样,都解决了吗?你们受伤了吗?”

简直就像是看到人回来的二哈,嗖嗖嗖的就冲过去,尾巴摇得飞快。

不等燕时洵回答,路星星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愧是我师叔,真帅!”

路星星:太给我长脸了!以后都有资本和小伙伴们炫耀了!

燕时洵:“?”

邺澧的眼眸中却沁满笑意,满意的分给了路星星一个认同的眼神。

然后他侧眸,看向燕时洵。

“因为是时洵啊,是……我的驱鬼者。”

邺澧的声音很轻,缱绻低喃。

燕时洵觉得脸上有些热。

奇怪,受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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