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朗垂下头去，她最不愿让姚子墨看到自己过得不好，可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无法否认。
“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很不好，明朗，我知道。可这些年来，我真的是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是那么想你，那么想你，乔明朗。”Steven的声音悲怆，更紧地抱住了她。
乔明朗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来。这两天，他们朝夕相处，一直相安无事，他没流露出一丝异常，为什么会在此时失态呢？
像是读懂了她的心，Steven突然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乔明朗很是茫然，她实在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她明知道答案会让他伤心，却还是摇摇头如实答道：“不记得了。”
“忘了吗？你还真是薄情啊！今天，是你当年跟我说分手的日子。”Steven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痛苦，“十年了，明朗，我们分别整整十年了。”
乔明朗沉默了，她以为当年的分手，最痛苦的是她，没想到，姚子墨竟似乎比她还痛苦。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晰，他一直没有忘记她，深深思念着她。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努力想要忘记姚子墨，却还希望他记得她，哪怕他们已经分手，哪怕她已经结了婚，不管这对姚子墨有没有好处，也不管这对她自己有没有好处，总之，她希望他永远记着她。她真是自私又可笑啊！如今，她终于得知他真的一直记挂着她，她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却叫她生生忍住了。
她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轻说道：“子墨，十年了，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了，我们已经有各自的家庭和生活，何必再提当年呢？”
“是你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没有！”Steven几乎是吼了出来。
乔明朗惊愕地望着他，她也曾猜测他是否结婚，怎么想都觉得他应该早就有幸福的家庭了。他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没结婚呢？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想像你一样，那么绝情，一转身就去另觅幸福，可是，没有人能够代替你，没有人能够抹去我心中的你。”Steven定定看着她，似乎想要将她沉溺在自己的眼里。
乔明朗惊惶地别过了眼，她是真的没想到，姚子墨竟然长情至此。她的心中又是惊愕，又是感动，又是纠结。
“原本，你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是不应该打扰你的。事实上，如果你过得好，我是决不会打扰你的。即使再想念你，我也不会叫你知道。即使有一天再见面，我也应该面不改色，敬个礼，握握手，大家还是好朋友，这才是成年人的态度，不是吗？”Steven嘲讽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看着你过得不好，我实在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受苦？呵，子墨，别大惊小怪，谁的人生没有点儿坎坷，谁的人生又是一帆风顺的呢？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乔明朗早已听得心中怆然，此刻却是抬起头来，尽量轻松而又坚定地说道。
Steven有些意外地松开了她，低下头来仔仔细细瞧着她的神情，良久才低低说道：“你还是那样倔强。”
“或者说难听点，我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乔明朗自嘲一笑。
Steven却没有笑：“当年你为什么连撞都没撞就走了？我多么希望我能是那面南墙。”
乔明朗叹息道：“因为我们俩不合适啊。”
“为什么你总是要说我们不合适？难道就因为我的家境，你就要狠狠推开我？到底什么人才跟你合适？看看你找的高家明，你们俩是门当户对，可是真的合适吗？”Steven又激动了。
乔明朗不说话，鼻子越发酸涩。的确，她是选错了人，她跟高家明，怕是要完了吧。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跟姚子墨再续前缘，他俩，是没有未来的。如果当初她真的和姚子墨在一起，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也许，比现在还要惨一百倍。
乔明朗心中烦乱，挣开身体，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望着他恳求道：“子墨，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们不谈这些了，好吗？”
Steven见她表情痛苦，知道事情不能急于一时，便不再强拉她，叹了口气：“好，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
乔明朗这才勉强笑了笑。
Steven慢慢收敛起了刚刚的激动，与她并排靠在车身上，闲闲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啊，这个问题，乔明朗不久前才和李婉讨论过，可惜并没有什么好答案。
“我还没有计划，先把我妈的病治好，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神色迷茫，顿了一下，接着笑了笑，“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总不会一直这么衰吧。”
Steven又恢复了平日那种风轻云淡的样子，平静地说：“我给你提个建议可好？”
乔明朗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面上却是如常笑着：“好啊，你说。”
Steven的话果然惊了她一跳：“要不要考虑来美国发展？”
乔明朗惊愕地看着他：“美国？”
Steven地点点头：“对，来美国。今天去逛斯坦福大学，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你可以来这里留学，选个喜欢的专业，读个研究生，毕业之后，你可以选择留下来或是回国工作。那时候，相信呈现在你面前的，将会是另一片明朗的天空。”
乔明朗心中一动，这个建议，听起来不可谓不诱人，特别是对于目前周遭一片黑暗的她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不过，她也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我可以吗？”她还是那样不自信。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Steven笃定地说。
“我，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会……”乔明朗吞吞吐吐。
“白天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些都不是问题，都可以克服。”Steven显然已经听够了这些话，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看到她紧张的表情，他放缓了声音，温柔地说道：“别忘了，还有我，我会帮你的。如果你担心语言和专业课不过关，那么拿出你固执的干劲来，相信完全不是问题。如果你担心没有导师肯收你，那么我会帮你去联系，我在美国这么多年，人脉总是有一些的。如果你担心学费太贵，那么你就尽力争取奖学金，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如果你担心孩子不在身边，那么放心吧，孩子是可以带过来的。如果你不放心把你父母留在国外，可以把他们接过来，我帮你安置好他们，刚好可以帮你照顾孩子。到时候，你上研究生，孩子上幼儿园，想想是不是就很美好？”
乔明朗瞪大了眼睛，如果真能那样，对她，对孩子，都不失为好的生活。她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他这样帮助她，她如何还得起他的情呢？
Steven似乎看穿了她的心：“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借给你的钱，将来都是要还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乔明朗愣了一下，即使是在夜里，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在他面前，简直还是无可遁形。她望着他道：“我需要想一想。”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也许，她的人生转折就在这里。她是个成年人了，她应该懂得，如何取舍才是对自己好，对小垦丁好。
“好。”Steven爽快答道。
他让她思考，他用两只手合起她的手，放在脸边摩挲。他的体温像是比常人要高出三两度，他的手，他的脸，似永恒发烫，若接近他的身体，更可觉得他体温汨汨流出来，最刚强的女性都忍不住想把头依偎到他胸膛上去。
乔明朗有些心烦意乱，此时此刻，她几乎就要说“好”，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样的话，她会跟姚子墨更加纠缠不清。
最终，她抬起头来：“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决定，我还需要多考虑几天。”
Steven似乎毫不意外，他说：“好的，希望你听从自己的心，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会的。那么，今晚先再见吧。”乔明朗轻轻说。
Steven凑上前来，乔明朗以为他要吻她，吓得后退了一步，Steven却只是笑了笑，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
乔明朗有些窘迫，红着脸看着他上了车，轻轻摆手。
Steven忍不住回头看她，只见她纤长身型站在一弯新月之下，头顶是夜的天空，似一幅深蓝丝绒，背后是亮着灯的海边白屋，像童话中的堡垒。
Steven叹了口气，他的家里有片辽阔草原，他爱的那匹野马却不愿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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