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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秤文学 > 身为邪神如何拯救世界 > 第12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戚逐芳出生在一个小县城里, 家庭不算富裕,父母都是个体户。

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

已经上了初中的戚逐芳不太能回忆起童年的模样,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蜡笔被嘲笑过。

那时候他家糟了贼, 现金几乎都被卷走了,床头柜被撬开,里面妈妈的首饰盒以及家里的存折都不翼而飞。

在挂失及时的情况下, 存折上前依然被取走了一大半。

——据说, 那是存着给他上大学的钱。

大学对刚上幼儿园的孩子来说太过遥远, 没有概念。

幼儿园来了个新的美术老师,要求买新的画笔,让他们多准备一点颜色。其它的小朋友们都是24色,36色, 甚至还有人骄傲地炫耀爸爸在商场买的108色彩铅。

只有戚逐芳掏出了楼下小卖部压在箱底, 鲜有问津, 仅有12色的劣质水彩笔,带着非常浓厚的香精的味道, 模样也特别丑。

没有办法涂出老师想要的颜色,他问其他小朋友去借,可心里总觉得自己好像天然就低了他们一等。

其实除了他, 一个叫冷子越的同学也只有12色。

但老师和其他的小朋友都喜欢冷子越, 因为冷子越有个特别好看的妈妈,他也和他妈妈一样。

戚逐芳就不好看。

他的皮肤不够白, 眼睛也不够大。

冷子越没有开口, 就有很多小朋友争着抢着要把自己的画笔借给他, 但是他就需要向同桌央求很久,甚至要拿出小黑猫橡皮擦作为代价交换。

画画课结束之后,他问爸爸可不可以给自己换一盒24色的画笔, 结果爸爸只是抽烟。

后来家里暂时度过困难期,戚逐芳也不缺蜡笔了,可他那个时候毕竟太小,落差感体会得格外清楚,以至于他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一点难过。

戚逐芳的小学和幼儿园距离很远,都是几乎都是新面孔。

不用见到以前幼儿园的同学,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不会有谁记得他曾经在第一节绘画课上丢过脸,他也可以自欺欺人,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小学的生活和幼儿园没有什么变化,他不起眼,不是老师特别需要关注的那种差生,更不是恨不得天天发小红花表彰的优等生。

要是没有什么意外,他会这样一直到初中,然后回想起自己的小学——哦,刷一下就过去了。

意外发生在五年级的时候。

他换了个新的同桌,是一个扎着马尾辫,成绩非常好的女孩子,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

换同桌的第一天,他们就画了三八线。

这个年纪的男女生已经有了模糊的性别意识,尤其是女生之间,在言情小说流行起来的时候,总会谈论一些关于喜欢的话题。

也有人会尝试去写。

这件事本来和戚逐芳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直到他那天放学,被留下值日,看到了同桌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本子。

粉色的,封面是大眼睛的美少女,似乎是非常流行的小说人物。

教室里窗户开着,风把书页吹开,戚逐芳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带着点好奇,他把本子捡了起来——然后,这成了他小学生涯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同桌非常地讨厌他,不但在日记里抱怨,更把他写进了小说的片段里,让他在里面当一个特别胖的坏角色。

说不上是恨,就是非常难过,有种自尊心被伤到的感觉。

戚逐芳其实并不胖,只是骨架子遗传了爸爸,加发育慢,才显得人比较“壮”,不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风度翩翩、有点竹竿的类型。

他红着脸把本子塞回同桌的抽屉里,那天晚上没有睡着。

偏偏他从五年级之后再也没换过同桌。

好在他和对方不在一个初中。

像往常那样,他背着书包,抓着一包干脆面走在回家路上,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要怎么解释书包里那张不及格的英语卷,然后看到了倒在路边的老爷爷。

初中生依旧要带红领巾。

作为一个优秀的少先队员,戚逐芳把他从路边扶起来,等他转醒,又陪着他等了一会儿接孙子回家的儿媳,很晚才回到家。

不出意外,被批评了——尤其是在他们发现那张试卷之后。

第二天是周末。

他被找上了门,是前一天救的老爷爷,还有他的儿子儿媳。

救下老爷爷的戚逐芳特别虚荣地留了自己的名字,因为这样可以受到表扬,说不定还能被评到每周的好人好事里。

但老爷爷不是过来感谢他的,而是问他为什么要偷自己的钱包。

戚逐芳傻眼了。

爸爸妈妈都在家,赶紧他们请进了门。

老人坚持说是他偷的,尽管他的儿子儿媳一直在赔笑,暗示老人记忆不太好,可能钱包在之前就已经丢了,而不是昏迷的时候。

戚逐芳非常冤枉,他根本不知道老人口中的钱包是什么样的。

这场谈话谈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以那对夫妻和他的爸爸妈妈去了厨房,偷偷塞给他爸爸妈妈一些钱,让他们转交给老人为结束。

然后,他又被骂了。

被冤枉成小偷让戚逐芳很难过,爸爸妈妈抱怨他不懂事,则让他更加无法理解。

他和他们吵了一架,怒气冲冲,扬言要离家出走,冲出了门。

当然,他实际上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借宿的哥们,只是去了最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发呆。

爸爸妈妈没有过来找他,都觉得他到饭点肯定会回家吃饭。

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戚逐芳有一天偷听到他们谈话,发现他们在讨论要不要给他添个弟弟或者是妹妹。

他可能很快连独生子女都不是了。

有人站到他面前,戚逐芳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甚至是他最近喜欢的一个武侠动画里面的男主角还要好看。

很高,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很长,看起来是外国人。

他长得太好看了,以至于戚逐芳有些晕乎乎,人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说你好。

然后,那个人在他身边直接坐了下来。

戚逐芳感到紧张,这种感觉要比面对班主任,甚至面对他爸爸的时候更甚。

万幸的是,对方的中文特别标准。

“后悔吗。”

戚逐芳听见他这样问自己,非常茫然地伸手去挠后脑勺,“什么后悔?”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人?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男人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摸着鼻子,戚逐芳诡异生出了一种他在生气的感觉。

这个插曲很快被他抛到脑后,尽管他的人生好像就是从这件事开始急转直下的。

周日他过生日。

虽然说这他这次没考好,又不懂事,但他们还是乘上了去市里的大巴,准备去动物园看熊猫。

意外发生在回来的路上,两辆车撞在一起,发生了车祸。

戚逐芳没事,出事的是车上其他人。

他爸爸当场死亡,妈妈则成了植物人——医生说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可能哪天突然就醒了。

戚逐芳所有的直系长辈里只剩下一个外婆。

叔叔阿姨之类的有,但往来不多,帮忙操持完葬礼,塞给了他一些钱后,默契地离开了他的家。

戚逐芳不是那种聪明的学生,记性不好,总背不出英语课文,思维能力也不强,数学考不了高分。

可是他突然就要被逼着去记很多东西,比如说医院里不同的缴费窗口,比如说怎么去保险公司跑事故赔偿补贴。

他忙成了一只小陀螺,可只是徒然地转动,转啊转,转啊转。

感到精疲力尽,怎么也转不动的时候,总有一鞭子把他抽到再转起来。

尽管转来转去没有任何用。

住院费是问题。

赔偿款迟迟无法下来,家里面的存款也非常有限——小升初那年家里换了房子,还有房贷要还。

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学校组织师生给捐了款,可那只是杯水车薪,怎么也填不满空缺。

戚逐芳找到了家里的小推车,学着出摊,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补贴一点,每天晚上像老鼠那样和城管玩捉迷藏的游戏。

原本就不优秀的成绩一落千丈。

老师爱莫能助。

——谁都有自己的事呀。

他磕磕绊绊念完了初中,卖掉了房子,换到更郊外的出租屋。

很小,但是便宜。

外婆年纪也大了,只有他妈妈一个女儿,他其实还要供养外婆。

戚逐芳偶尔会躺在硬板床上发呆,更多时候则是在除了目前工地的工作外,寻找各种各样可以谋生的活计。

比如说跑腿代购之类的。

经常会有学生让他在外面买东西,然后趁保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东西塞到后门。

次数多了,有时候他也会生出自己其实上过高中,应该是个特别受欢迎的优等生的想法。

去工地旁边买快餐的时候,戚逐芳再次遇到了几年前出现过的怪人。

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出现的方式都很一样。

戚逐芳把盒饭放下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表示没有地方落座。

在社会上的这一年让他学会了很多,也更加能认识到差距。

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

“后悔吗。”

现实和记忆开始重合,只不过,和之前的懵懂不同,戚逐芳隐约明白了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后悔那天去动物园,后悔现在这么累地活着。

甚至是后悔出生。

从小到大,零零总总,值得后悔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他看着男人的眼睛,发现自己很难说出那两个字。

总有种开口就会失去什么的预感。

——所以,这个男人是魔鬼之类、会收取人灵魂的存在吗?

戚逐芳抿着嘴,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人就已经消失了。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功夫,盒饭却已经冷透,他只好苦笑着吃完。

当天晚上就拉了肚子。

然后,生活露出了黑洞的本质,告诉他永远不会有最糟,只有更糟。

有工友偷了他的身份证,借债去赌,不但输得精光,还额外负了好几百万。

大门被踹开,被告知这个现实的瞬间,戚逐芳想过死。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卖掉房子,确实有一些存款,但每个月都会从账户里扣掉住院费,汇给外婆的钱,以及没有还完的那份房贷。

不然他也不会打几份工,试图让那些存款消失的速度变慢一点。

戚逐芳报了警,在警方的帮助下,成功避免了这场债务。

高利贷本来就是不合法的,然而他开始被跟踪,被以各种手段报复。

半夜的喇叭声折磨到他睡不好觉,连带邻居也受到了牵连。

搬家没用,报警更是徒劳。

找他麻烦的是群混混,警局常客,被关几天出来后反而会变本加厉。

戚逐芳找了个机会,在路灯坏掉的巷子里打了他们一顿,揍到他们再也起不开身,揣着存折,拎着行李箱,去了新的城市。

初中学历很难找到像样的工作,他依旧找了一家工地,包食宿,待遇比之前还好一点。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开始贴身带着身份证,把它放在衣服内侧,总算度过了相安无事的半年。

然而,该发这几个月薪水的时候。

包工头卷款跑了。

戚逐芳站在半完工的大楼上,北方冬天的风特别刺骨,寒冷。

他想往下跳,想了很多,半只脚迈出去的时候却不敢了。

生活催促他结束,又化出许多无形的锁链紧紧勒住他,让他迈不出步子。

他笨拙地点了根烟,烟是回家过年的工友给的,临走前工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这行算是常态,只要等得起,钱总能被讨回来的。

烟非常呛人,乍然如肺,激得戚逐芳一直咳嗽,连眼泪都呛出来。

再过几个月,他就18岁了。

真奇怪啊,命运这种东西。

这样想,他边咳嗽边抽完了烟,透过烟雾,第三次看见那个男人。

他像是早就掐准了点,精确地降临在戚逐芳每一个异常狼狈的时刻。

“后悔吗。”

依旧是不变的问题。

戚逐芳冲他笑了一下,反问道:“后悔有用吗?”

他还年轻,还有健康,说不定那天就突然被好运眷顾了呢。

“这位先生。”想了想,他这么说,指向楼下那片漆黑的夜,“要是往下跳能解决问题,我早就跳下去啦。”

这次,神秘的男人没有干脆离开,而是陪他站了一会儿。

戚逐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在地上发现了厚厚的一摞红色的大钞。

完了。

他绝望地想,他可能要没办法抵御住魔鬼的诱惑了。

怀着随时可能灵魂升天的忐忑,戚逐芳把那些钱捡了起来——仿佛早有预见性,数额刚好能解决燃眉之急,连一百块都没多出来。

这肯定是个吝啬的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能把下章修完,还有一更w。

下面有请完全失忆的傻白甜当事人发言。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

恢复记忆后最不愿面对的黑历史之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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